都激动得不行,用极蹩脚的日语问鸠山先生说既然要去京都,能不能吃怀石料理。 鸠山点头说哟西,既然大家喜欢,我就带你们去吃。 他是餐饮界的大行家,能吃也善吃,凭着同行间的情谊,很顺利就在一家号称百年历史、极难预定、绝对正宗的老店里定好了位子。 但当大家真在餐厅坐下后,兴致却减了一半,因为吃那料理不但讲究审美,还讲究心境,繁文缛节,规矩森严,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又得学习怎样将庭院美景视作食物一同品味,以及宁静淡泊,赏器皿,赏挂轴,赏插花……一顿饭花费不菲,吃完了却有些闷闷的,既不太饱,也有些累,完全没有在自家小店里吃饭时的轻松愉快。 鸠山看出来了,打圆场说:“这家店可能不太适合年轻人。” 吴越他们连忙说不不不,是我们自己高度不够,绝不能让其他年轻人背锅。 由于时间紧张,日本之行最多只能安排三天两夜,鸠山又问想住哪里,回答当然是温泉旅店。 鸠山满口答应,转身又按自己的喜好找了一间位于山中的旅店,号称也是百年,跑过去看后发现小巧玲珑,门面、房屋、院落处处透露出古拙之气,幽谷深涧,树影青苔,竹林苍苍,仿佛时空逆流。 赵忱之喜欢死了这家店,恨不得当即买下,众人合力阻止了他用现金砸老板娘,把他塞进了客房。 鸠山追过去警告说本店由兄妹三人经营,老大七十七岁,老二七十岁,连最小的老板娘也有六十五了,其余三四名员工也都在五十岁往上,你可别做什么出格举动把他们吓出毛病来。这些人年纪虽大,依旧要打理十间客房和餐厅,样样事情亲力亲为,工作量不小。 赵忱之问:“这家店多少钱?” 鸠山说:“你想买店,必须连这座山一起买下。” “哦,原来是地主。”赵忱之点头。 鸠山奉劝:“日后常来常住,何必占为己有呢?” 赵忱之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鸠山:“我是不是占有欲很强?” 鸠山说:“你总算对自己有一些清醒认识了,你不是强,而是极强,很难善罢甘休。” 赵忱之脑子里想的当然是吴越,他皱起眉头枯坐,直到鸠山走了很久才回过神,自言自语道:“这应该是优点。” 吴越那边,几个人正在张罗着泡温泉。 小店后院,在更深些的山凹里有一方天然温泉池,面积不大。由于池子形状像个哑铃,两头圆,当中窄,于是因势利导在中间用石块垒起屏障,粗略地分成了男汤和女汤。屏障极矮,高出水面最多二十公分,两边的人可以互相敬茶,握手谈笑。 马克、小徐和毛汤姆早已经迫不及待,脱了浴袍就光溜溜地跳下池子,刚开始被烫得乱叫,后来几乎上了天堂,舒服地只会哼哼。 郝江南怕冷,这时候又是深秋,山中晚间温度只有六七度,再过几天怕是要下小雪。客房距离温泉池还要走几分钟的山路,一件薄薄的浴袍不足以御寒,她想虽然在池子里泡着舒服,但下去之前和上来之后够呛,因此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她问吴越,吴越笑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体验一下?” 两人结伴拾级而下,在小径边昏黄庭院灯的引导下往温泉池方向走,一路上果然寒风沁骨,由于缺乏泡温泉的经验,此时最冷的还不是外露的小腿,而是光脚踩木屐。 郝江南缩着脖子进了更衣室,下池子后泡了不到半小时便要走,因为她没有女伴,一个人着实无聊。吴越也几乎只是沾湿了身子,没犹豫便陪她上来,回去路上气温越发低了,草木上开始凝结细细的白霜,走到旅店主建筑时,两人都冻得发僵。 吴越送郝江南回房,房内榻榻米上棉被已经铺好,郝江南迫不及待钻进去睡了。吴越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路过赵忱之的屋子,见纸移门紧紧闭着,灯光亮着,也不知道他人在不在,在干嘛。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去打扰,沿着走廊回去了。 他和马克睡在同一间客房里。马克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睡觉一惊一诧,半夜里老是莫名其妙叫唤,哭,说梦话,也不知道是胎里毛病,还是近几个月被让皮埃尔吓的。 吴越凌晨一点被他吵醒一次,二点半又被闹醒,这下就再也睡不着了。 长夜漫漫,树影婆娑,手机没有流量,游戏已经玩腻,开灯看书又怕影响马克,想来想去只好裹上羽绒服到外头来。 走廊上悄无人声,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只留了几盏照明的壁灯。今天正好是月圆,夜空晴冷,山中霜月显得又高又远,庭院里的白石枯山水在月光照耀下仿佛雪一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