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道:“只是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即使进去了,又如何能护着皇上穿过西戎大营?” 韩厉看着地图,脑子里不断地闪过这一路在云州的所见所闻。 他想到自己来时,村民指出的那条几乎称不上路的小路。地图上并没有显示这条路。 “本官这次入云州走了一条小道。”他指向地图,沿着鄯江东侧的山画了一条线,“这条路用来行军是不够的,但过一顶八人轿问题不大。唐大人可知这路通往何处?” 唐广元到任时间不长,又问那送地图的将士,那人也不知道。 他又叫来了府中资历最老的师爷。 那师爷琢磨了半天,才恍悟道:“当年修渠时临时开过一条运木料的小道。修渠的木料多是无牙坡下的枫木,想来,这小路应该能通到无牙坡,只是渠修好后,这条路再没人走过,肯定荒废了。” 韩厉心里有了数,对鲁忠扬道:“鲁千户,你从卫所点四个身手好的跟我们一同走小路。” 他又看向唐广元:“唐大人,你把云州可用的士兵集结在西门外。一旦我将皇上接入云州,你就与公孙将军前后接应。” 至于那六万人,既然没有帅印,就让他们原地呆着吧。 ** 酒坊院子里。 纪心言翻着账本,从中选了两家离得近的,准备今天过去对帐。 年底将近,到了要交课税的时间,该还的货款,该收的钱,都得一笔笔兑回来。 这事本该由账房先生做,无奈……只能她亲自跑。 林伯给她拿了件披风。 “掌柜的,天冷了,多穿点。” 披风是白色的,绣着浅蓝色云边,头上一圈滚毛,非常中性,男的穿女的穿都可以。 纪心言心知这是林嫂帮她准备的。 她谢过,将披风披上,顺便按了按唇上的小胡子。 这是她临时买的替代品,使用感受不如原先的舒服,存在感很强,不过戴了两天倒也习惯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林伯抬头看去,一时愣住。 纪心言跟着看过去。 下楼的是林娇儿,又不是林娇儿。 她摘了发钗,在头顶结起发髻,缠绕网巾,穿着一身青色雨花棉长袍,腰间系根涡纹犀带,竟扮起了男子。 她面无表情走到纪心言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帐本。 “我去对帐,午膳前回来。” 她说完,朝着大门迈步,临到门口,又转过头来。 “从现在开始,叫我林乔。” 纪心言弯唇。 有些人女扮男装是为了好玩,有些人扮男装是为了掩饰身份。 林娇儿显然都不是,整个青唐郡都知道林氏酒坊原来的小东家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娇娇女,她怎么也不可能掩饰身份。 林娇儿扮男装,是一个态度。 她要让人知道,虽然她是女的,但从今天起,她会像男人一样工作生活。 纪心言笑道:“林乔这个名字好。我们娇儿其实一点都不娇。” 林娇儿红着脸瞪她一眼,给自己鼓气,迈出大门。 ** 鲁忠扬很快点了四名司使,带到府衙让韩厉确认。 他们找了一个下雨的日子,准备夜里冒雨出发。 这天清晨,公鸡还没打鸣,小雨打在石板路上,韩厉撑着雨伞来到酒坊外。 纪心言起床后,到走廊上伸懒腰。 双臂高举时,觉得远处有人似乎在看着自己。 她随意转头,就见酒坊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人打了一把大油伞,伞遮住他半张面孔。 他手中提着一个鸟笼。 纪心言愣怔过后,顿时欢心雀跃。 她飞快地冲下楼梯,顾不上晨雨打湿衣衫,一把拉开大门,从积了雨水的石板路上跑过,溅起无数水滴。 韩厉将伞往前递。她冲进雨伞下,仰头看他。 韩厉笑道:“我今天要走,给你送鸟来。” “要回京城吗?”纪心言有些失落。 韩厉笑而不语。 纪心言便明白,他不是回京城,但要去哪不能告诉她。 她说:“你别忘了答应我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我在这等你。” 韩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些纸:“这些给你。”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