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话他劝了他两次,他嘴上答应了,可压根没去医院,一直拖到春节放假,我逼着他去医院查了下,其实那时候他咳嗽胸痛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但是他还瞒着我,第一次医院查下来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说疑似肺结核,为此我哥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因为肺结咳需要住院静养,耽误他上工。” 梁桢说一段停一段,大概是实在过于晦涩的时光。 “后来呢?怎么确诊的?”钟聿问。 梁桢:“后来…后来应该是…春节之后开学前吧,我觉得还是不放心,带他换了家医院重新做了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肺组织弥漫性纤维化,无机肺尘埃沉着,检查出来的时候我哥已经是二期。” 若干年后梁桢在微博上看到y姓艺人的呼吁,无论她是作秀还是发自真心,总之是她把“尘肺病”和全国六百万尘肺病病人推到了公众眼前,而在此之前,大部分人对这个职业病根本一无所知。 钟聿裹着梁桢的肩,“二期如果得到及时治疗,后面保养适当,后续发展会慢一点。” “保养适当?”梁桢拿后揉了下脸,“二期尘肺病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如果保养好的话发展确实会慢一点,再活三五年也有可能,但我哥怎么闲得住,他嘴上答应我会停工在家休息,可是我一去学校他立马又上工地了。” “他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嘛!”钟聿甚至有点气愤。 “是吧。”梁桢苦笑一声,“我当时也这么想,甚至为这事跟他吵过,觉得钱又赚不完的,命要紧,可是你知道吗,我哥住院之后我看到了很多事,每天,甚至几乎是每时每刻,我都能在医院看到那些为了钱而不得不跟命运妥协的例子,因为实在是太穷了,几十万的手术费,做完也未必就能康复,却要全家人,甚至是几代人的日子都搭进去,算算这笔生意怎么样都是亏的,不如干脆直接牺牲。” 世态炎凉,生命的卑微和无奈,在医院的重症室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钱人的命才算命,穷人的命并不比钱更值钱。” “所以你哥就直接放弃治疗了?” “没有。” 那时候梁波是想直接放弃的,但梁桢怎么肯。 她劝过,吵过,闹过,甚至拿命威胁过,扬言如果梁波不治,她就不去学校上学了。 “这病跟季节有点关系,天冷的时候会严重一些,所以二期的时候断断续续住过几次院,平时就是吃药打针吸氧,可是光这样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第189章 彼岸 钟聿揉着梁桢的肩,“药很贵?” “药还好,但我哥没医保,所以药费都必须自理,贵的是针,我记得那时候一针是四百,一星期打一次,你说贵不贵?” 梁桢问完又自己笑了,“抱歉这问题我不该问你,四百对你而言可能吃顿饭都不够,但对我和我哥来说已经是巨款。” 生病就意味着失去了收入来源,还得看病吃药打针。 “我哥之前存了一点钱,但很快就用完了,他周围工友也都被我借了个遍,大家日子都难,所以我哥中间停了一段时间针,可是你知道这个病,一旦停药停针,患者会变得很痛苦。” 梁桢想起那段时间,从高二往高三过度,周围同龄人都把时间和精力扑在学习上,想着如何在校外找名师补习,如何拼命,甚至远一点的已经开始规划将来去哪座城市念大学,读什么专业,将来走哪条路,然而梁桢面对的却是病重的哥哥,高额的医药费,成日奔波在出租屋和医院之间,还得想着兜里还有多少钱,周围还有谁能借,而为数不多的那点钱到底是给哥哥留着买药还是让他多吸一会儿氧。 买药可以延续生命,吸氧可以暂时让他感觉舒坦一点。 “网上把尘肺病称为会呼吸的痛,因为到后期,剧咳,胸痛,别说生活自理,就算躺在那,呼吸一口都是困难。” 这是最终会被活活憋死的病。 “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之前,我哥的情况还没到无法下床的地步,我听人说可以洗肺,当时一次洗肺的费用大概在五千到八千左右,加上住院费等,差不多一万出头,那是我跟我哥所有的积蓄。” “你给他洗了?” “嗯。” “效果如何?” “当时还可以,洗完出院疗养,我记得当时…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