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夫人身体一僵。 “多谢郎君直言相告。” 严老夫人缓缓起身,“背主投降乃人臣大忌,郎君容我再想一想。” 商溯轻嗤一笑,“送客。” 严老夫人走出偏僻小院。 她没有回将军府,而是换了一身打扮,凭借自己的一身好武艺溜进二女儿的夫家。 烈日炎炎,身为当家主母的严二娘房间里却并没有冰,她又素来畏热,热浪袭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笨拙绣着给夫君准备的香囊。 世家大族有的是磋磨人还让人有口说不出的法子,家中人口简单的严二娘显然不知士族的深/浅,这些琐事原本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做,但夫君一句你连这些事情都做不来,我娶你有何用处? 换成其他贵女,说几句软话便过去了,但她不会,她太刚直,也不懂迎奉,只能笨手笨脚准备着夫君要的东西,然后被骂粗糙,然后再重新准备,然后误了吃饭的时辰,被婆母刺粗鄙不知礼,被妯娌取笑笨口拙舌,冷饭残羹匆匆吃几口,吃多了,会被奴仆笑称食量大如牛。 翱翔九天的鹰被人剪了翅膀做家雀儿,再怎样低眉顺眼学着讨好主人,也不是惹人喜欢的夜莺与黄鹂。 严老夫人慢慢垂了眼。 她恍惚中想起,相豫的夫人姜二娘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麾下女将无数,让盛军闻风丧胆的兰月,杀人不用刀的宋梨,她们虽是女子,却不受制女子身份,以将军,以谋臣,以一个鼎立天地之间的正常人在姜二娘身边发挥着自己的才能。 相豫容得下女人。 他的妻子名声不在他之下,他的女儿更是声名鹊起,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五千新兵守住了摇摇欲坠的方城。 严老夫人从房顶一跃而下。 “二娘,跟娘回家。” 她对明明眉眼有英气此时却低眉顺眼的女儿说道。 是日,一顶小轿离开京都。 “就这么走了?” 看着小轿远去的背影,商溯一唱三叹,“四皇子,严二娘的夫家,便这样轻飘飘放下?” “严老夫人如此宽宏大量,寺庙里还修什么菩萨佛陀?将严老夫人塑了金身供上去,岂不比菩萨佛陀来得心善?” “......” 您可闭嘴吧。 老仆面上无表情腹诽着。 “忠孝二字不过是统治者约束底下人的工具罢了,若是信了,那才是愚不可及。” 商溯收回视线,“可惜,严守忠与其夫人都深受其害,冥顽不灵。” 老仆转着一张死人脸,看向奚落人从不心软的商溯,“忠孝二字若果真不堪,小女郎对豫公算什么?” “您对小女郎,又算什么?” “?” “......” 能言善辩又刻薄的少年倏地陷入沉默。 “呵,相蕴和岂是一般人?” 半息后,少年别别扭扭出声,“至于我,我对她哪里忠心了?” “不过是看她有趣儿,才顺手帮她一帮。” “哦。” 老仆不予置评。 · “阿父,三郎今日来信,说他那边已经办妥啦。” 相蕴和拿着商溯的信,去找相豫,“严老将军的家眷此时已经出城,再过十几日,便能抵达方城。” 相豫摸着下巴,“哟,想不到这位顾家三郎还有这样的好口才,竟能劝说严老夫人投降我们。”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严老夫人是位愚忠不在严老将军之下的执拗性子。” “几个孩子死得那么惨烈,自己的老来女又疯疯傻傻,神志不清,严老夫人如何不心寒?” 相蕴和唏嘘道。 相豫伸手揉了下相蕴和的发,“为人父母的,自己吃些苦倒没什么的,可若是孩子受了罪,那便不一样了。” “所以严老夫人离开了京都。” 相蕴和道。 相豫点头,“恩,老夫人来了,老将军也不远了。” “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此时也该收网了。” 是日,严三娘率八千精骑追击相豫,原本一败涂地的相豫在绕过山谷之后仿佛换了一支部队,再不复方才的慌乱不堪,紧接着,漫山遍野摇起相豫的旌旗,最大的旌旗下,赫然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眉眼弯弯,面上尽是阳光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