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剑,只能全凭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本能。 杀戮。 杀戮。 杀戮。 终于,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温寒烟只能听见裴烬的呼吸声,她眼前一阵刺痛,不知是汗珠还是飞溅而上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可那些影子一般的怪物并无实体,它们被撕碎,为何会有血珠飞溅? 那一瞬,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血液浑身骤然冷却,仿佛寸寸冰封,浑身都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知觉。 温寒烟顺着裴烬的视线,一点点地、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 那些比夜色还浓郁的墨色不知何时,宛若退潮的海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横遍野。 她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心口的血气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是裴烬透支了灵力的反噬,这么一滞,他登时惊天动地地呛咳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声在火海之中回荡,再无人能回应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才仿佛自冷冻的坚冰之中恢复几分知觉。 温寒烟跟随着裴烬的动作,僵硬地向前挪动,所过之处,狼藉残垣之中,血河漂杵之间,那是很多张于她而言极为陌生,却又莫名因感知到裴烬心绪而熟悉的脸。 “阿全叔?” “桂生?” “阿毅?” “……” 一时间空气中静得只剩下他们合二为一的、独属于千年前那一个人的心跳声。 所有的邪祟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死了。 是他杀的。 裴烬抬头望天,今夜注定不祥,连那轮弯月都是猩红色的。 玄都印已与他融为一体,他不惧这种不祥的血月,成了唯一一个清醒着活下来的人。 只是这清醒来得太迟。 裴烬也已是强弩之末,他自逐天盟牢狱中受的重伤还未好全,巫阳舟今夜去替他寻药,不在府中。 裴珩和卫卿仪或许也不在,自他从逐天盟中被救回,便再也没见过他们。 他们或许也不想再见他。 他闯了大祸。 但裴烬到底还是想错了。 裴珩和卫卿仪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双手依旧紧紧牵着彼此的,脸上没有多少痛苦恐惧,竟然漾着点浅浅的笑意。 就像曾经无数个他不在意的平常。 裴烬盯着一地狼藉看了片刻,血液汇聚成河,覆盖了他的靴面,浸透了飘动的衣袂。 转身往回走时,身体支撑不住摇晃了下,他单膝跪地以手撑地,突然觉得茫然。 浓郁的血腥气冲得他头晕目眩,舌根发苦,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浑浑噩噩,随便从地上捡了一把剑,上面都是血,不知道属于谁。 剑刃架在脖子上无数次,又放下来。 他脑海里全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裴珩和卫卿仪时的样子。 那时玄都印出世,裴珩将消息瞒的密不透风,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九州人尽皆知。 那时裴珩脸上破天荒没有多少笑意,裴烬知道他压力如岳,主动说要替他分忧。 裴珩说你年纪尚浅,你懂什么。 他不服气,他说他天资卓绝,自降生时便已引灵入体,七岁驭灵,十二岁晋阶天灵境结金丹,十六岁晋阶悟道境结元婴,十八岁习遍裴氏三十六秘术,二十岁及冠礼时便已晋阶合道境。 他怎么就什么都不能做? 裴珩那时的眼神很深,裴烬辨不清,卫卿仪风风火火一巴掌拍在他发顶,让他少逞强,少争先。 她说这不过是修仙界动荡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插曲,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裴氏和卫氏也足够养着他一辈子。 他心中本就压着一口气,闻言直说他不需要她管,以后他们彼此间,再也别过问对方的事。 卫卿仪似是也没想到,她一番好心,他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被气得一哽,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片刻,她才反手一推他,让他滚。 她说不管就不管,她说到做到。 他那时年少轻狂,听了这话只是冷笑,顺着她推开他的力道,转身就走。 卫卿仪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又被裴珩拦下来。 裴珩叹口气,劝她说,让他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