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一片死寂的殿中,传来黏糊糊的脚步声。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氤氲开来。 两个血人轻轻托起玉流月的身体,将她连抱带背地向外带去。 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血痕,两道身影颤抖摇晃着,却一步比一步坚定,穿过长长的甬道,穿过浮空的回廊,不偏不倚地走向那道暗门。 他们的动作很小心,没有太多地触碰到玉流月。 在满是血色的房间里,她像是唯一一片干净的雪。 房中灵光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色,忽明忽暗,宛若呼吸起伏。 就在玉流月的指尖触碰到那片光时,灵光陡然散开,在墙面上继续绵延成一条长长的光带,好似星河流淌。 最终,闪烁的光晕长明,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巨大的茧,将三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体包裹。 房间正中央扩散开水波般的灵光,有什么仿佛自水面之下浮上来。 玉流月紧皱的眉恰在这时松开了些许,她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缓缓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笑了。 恭和恭顺注视着这一幕,反过来落下泪来。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里,司星宫得以星火延续。 终究存活了下来。 “宫主,您当年身受重伤,若非这些年有元羲骨续命,恐怕……” 恭和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住了袖摆,平复片刻才道,“如今没了元羲骨,您至少也该让寒烟仙子知晓,您究竟付出了多少。” 玉流月睁开眼睛:“若多言一句苦楚,便多一分可能使流华千年布局功亏一篑,我死后如何有颜面见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份苦,若肆意将这些苦四处倾倒,那么苦便汇成了更广辽深沉的湖泊。 但若是每个人都能守着自己的那一点苦,终有一日,墨色总会褪尽。 就像九州这如墨般深晦的浓云,终将散去。 “再者,为了走这条路,谁又牺牲的比谁更少。”玉流月道,“寒烟仙子已失去良多,也付出良多。每个人都在流华千年前留下的那一条生路里,尽其在我,眼下我所做这些,何须多言。” 寒烟仙子并不比她更容易。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们都该恪守己任,尽自己该尽之事。 一切终归为天命。 玉流月手臂搭上恭和恭顺肩头,轻轻抚了抚。 “我玉氏一脉,于此辈无子嗣传承,若我陨落,恐彻底断绝生息。”她浅笑道,“你们跟了我和流华许多年,也学了不少本事。” 玉流月话未说尽,言下之意却已凿凿。 恭和下意识不愿再去想太多,摇头道:“宫主,恭和才疏学浅,这千年来只知混吃等死,什么也没学会。” 恭顺只是沉默。 玉流月转头看看两人神情,良久,淡淡一笑。 “也罢。”她道,“还不到时候。” 一日前,她自东幽折返后,脑海中总回想着温寒烟决然而去的背影,心神不宁间,以无定轮又为她卜一卦。 卦象一出,她指尖的玲珑棋倏然散落一地。 玉流月不敢确信,又以星辰轨以佐,占了数遍,殿外自晦暗至初明。 卦象每一次皆不同。 天象竟在变化。 一日之前,于象征着裴烬那颗星辰之上笼罩的迷雾尽散。 千年困死之局,今日竟显露出一线生机。 玉流月从未想过,命数也是会变的。 她转身便往外走,她一定要在山门前等,等一个答案。 “宫主!”恭和拦住她,“这些事情,您不应该再插手了。” 说着,他声音愈发低下去,尾音染上几分哽咽,“不然,恐怕您也要像流华宫主那般,红颜薄命……” 玉流月坚定摇头:“流华的遗愿,我定要完成,这也是我这千年来苟活的唯一诉求。眼下,流华的占言已成真大半,既然我们已寻到出路,我决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让我这么多年的等待落空。” 最终,她当真等到了山门下相携而来的两人。 如此,便足够了。 星月璃闪跃的光辉落在玉流月面上,她的视线漫无目的望着漫天星辰,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的将来。 “她必须要去即云寺看一看。”玉流月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