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外袍的系带草草打了个结,而后便提步绕过眼前的矮凳,踮着脚尖去开那梨花木的角柜。堪堪将瓷匙握进手中却又遽然怔住,浅而短促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季路元眉头一皱,快步走过来扶她的腰, “磕着了?” “没有。”郁棠转身看他,“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习惯性地偏头瞥了瞥小窗的位置,神情里的愉悦畅快转眼褪去,只剩了些了了可见的戒备与提防。 “昨夜你的世子府……” 刻意压低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目之所见并非那扇灰蒙蒙的双交四椀菱花窗,而是被冰裂纹图的棂花分割成规律小块的浅黄丝绵纸,甚至因为屋子的朝向极佳,极韧又极薄的棉纸被光一照,还如琉璃一般在隐隐闪着光亮。 窗外没有借着打扫偷听的宫人,她也早就离开了栖雀阁。 郁棠脑中嗡然,当即愣在原地。 季路元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小窗,很快就明白了这是郁棠在宫中长久被监视后养成的习惯。 他难得一窒,缓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了一口气,捧起郁棠的脸让她转过头来,意有所指地提醒她道: “阿棠,你现下已经不在栖雀阁了。” 修长的二指似是怜惜又似是安抚,轻而缓重地摩挲过郁棠的下颌, “不会再有人特意记住你的一举一动继而汇报给旁人,只要是在府中,你大可以安心地畅所欲言,不必再时刻提防处处小心。” “……” 郁棠没说话,仅只伏法认罪似的低垂着脖颈,季路元也不催她,握着她的手回到桌前,将盛着粥米的鸳鸯瓷碗推进她的掌心里。 浓稠的米粒隐隐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香气,寝屋之中日光灿烂,郁棠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徐徐卸了力气,缓缓点了点头。 “对不起。” 她满含愧疚地抬起眼来, “我不是对你府中的人怀有戒心,我只是,只是一时忘记了,暂且还不习惯……” “也不需要事事都道歉。” 季路元打断她, “忘记了便忘记了,暂且还不习惯便慢慢去习惯。阿棠,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管是你娘亲还是孔嬷嬷,没人再会因为你口中的那些‘惹麻烦’而遭受什么苦楚。况且你也从未真正惹过什么麻烦,明明就是旁人欺负你在先,你娘亲和嬷嬷才会想要替你讨个公道。制造麻烦的从来都是那些欺负你的人,不是你。” 他说完这话,略一停顿,又并拢着二指不轻不重地在郁棠的额间敲了一记,瞧着她眉头微颦,脸上的郁色渐渐被嗔色取代,这才勾了勾唇角,复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方才想问什么,继续问吧。” 郁棠慢慢呼出一口气,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用正常的音量将那秘而不宣的疑问道出口来, “所以,确实如你所料,郁肃璋昨夜真的烧了你的世子府吗?” 季路元点了点头,“今日一早便有人去衙门报案了,正阳大街现下已然炸开了锅,宫里怕是一会儿就会派人来。” 他看郁棠神色仍显颓靡,“要出去逛逛吗?把粥喝了,我带你去瞧热闹。” * 一碗甜粥最终只喝了小半碗,郁棠匆匆换上一身常服,而后便跟在季路元身后,迫不及待地出了门。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