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夫,他就独自一人离了营地,带着一坛烈酒,在大雪纷飞中驰骋去了无人的旷野。 明明一连几夜都是阴云遮月的晦沉,唯独那一夜,天上的星星却格外的璨亮。 暗色的穹顶接壤着远处银白的大地,季路元浑浑噩噩地望过去,意识缭乱间只感觉自己似是遁入了无边的天际。 “我若是能飞就好了。” 离宫前的那个夜晚,郁棠坐在他身边,满眼憧憬地遥遥凝望着高耸的宫墙。 “我若是有翅膀,就载着你与阿娘一起飞出宫阙,飞回平卢去。啊,我还要回来接嬷嬷,还有栗桃与栗果。”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如此看来,我还需得提前做上一张大饼,套在脖子上当干粮。季昱安,我就做你喜欢的口味好不好?” 躺在雪地里的季路元于是也笑起来,他无声应了句‘好’,随手扔了酒坛,慢吞吞地举起尚且完好的左臂,虚空又徒劳地握了一把回忆中郁棠灿烂的笑脸。 莹白的雪糁一朵接着一朵落在他身上,初始时还会融化,后来便渐渐堆积成了一片。 砭骨的凉意如同涌潮的海水一股脑地淹没了他仅存的神志,季路元动了动手指,扯着嘴角又笑了笑。 真冷啊—— 他默默地想。 不知道郁棠那时独自一人倒在雪地里,是否也如他此刻一般凛凛生颤。 “阿棠,阿棠。” 他醉意朦胧地沉声呢喃, “是我妄自尊大,是我心高于天,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来得及赶回去,来得及带你走。” 痛感如同炽盛业火,赫赫炎炎地灼烧着他的心肺,季路元眼睫轻眨,囫囵落下几颗泪来。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他翻来覆去地叨念着这几句话,僵硬的身躯愈发的沉重冰冷,眼前雾气迷蒙白茫一片,最后就这么阖眸睡了过去。 …… 神思溟茫间感觉有人掰开他的嘴给他喂药,入口的药汁苦涩又滚烫,偏生那人还笨手笨脚的,动作粗鲁不说,也不懂得提前将药晾一晾。 坏脾气的季世子本能地皱起眉头,下一刻便满目怏然地睁开眼来。 床边举着小汤匙的季十九冷不防垂首对上他的眼神,身子一颤手臂一抖,登时将整勺滚烫的药汁尽数洒在了他的脖颈间。 季路元:“……” 季十九:“……” 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季十九终于有了反应。 “哥!” 他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而后又急忙取来桌边那不知擦过什么的布巾胡乱地替季路元擦拭起衣襟上的药渍来。 “十九!你怎么又开始冒冒失……” 季路元极其无奈地推开他,口中的训斥却在看清自己的右手时倏地顿了住。 指腹的位置留有一些练剑之后浅浅的伤痕,凸起的关节处生着一层薄薄的茧,但无论如何,这是一只完好的右手。 “嘶——” 很快,额角两侧就突突地泛起疼来,脑海中蓦地涌入了许多关于他与郁棠的陌生回忆,有柳庭苑,有鹿溪院,有如意书斋,还有那夜的栖雀阁…… 季路元呼吸一紧,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猜测。 “十九,现今是何历日?” 季十九不明所以,“永安二十一年八月初二啊,世子为何……” 哐当—— 紧合的房门猛地自外被人推开,商言铮抱着面色苍白的泽兰大步走了进来。 “你终于舍得醒了。”商大统领神色凝重,“昱安,你那小青梅出事了。” * 京中又下过一场雨,大雨初歇,中秋赏宴的帖子就已经送到了各位大臣的府上。 介于离京许久的东宁王难得携世子回京述职,此次中秋赏宴的声势较之往年尤为盛大,赏宴定在戌时开始,眼下堪过酉时,宫中众人便已然埋头忙碌起来。 郁棠一改近半月来的萎糜不振,竟也换上了一身俏丽的袄裙,坐在妆台前认认真真地描画起来。栗桃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瞧见她不合情理的反常模样,登时便忧虑地颦起眉来。 “公主,一会儿的中秋宴,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郁棠从妆匣里取出两副耳环,一手执起其中一只放在耳下比了比,“宫中难得如此热闹,为何不去?” 她择了红玉的那副戴在耳上,又选了个色泽颇为艳丽的口脂点在唇间,“但稍后无需你同我一起去,栗桃,我有别的事交给你做。” 郁棠抬眸看向镜中的栗桃,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要记好了。” 她掏出那枚季世子给的白玉腰牌,面色平静地交到栗桃手中。 “再过一个时辰,你就拿着这腰牌,带着嬷嬷与栗果从御花园西侧绕出去,到鸾舆司找一名姓姜的侍卫,届时他会送你们出宫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