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峻的男人,气质矜贵,正神色晦暗的看着他。 他慌忙站起身,道:“没看什么,小的…小的来送茶,这就退下!” 他咽了口口水,再不敢看云映一眼,在赫峥危险的目光中趋步退了出去。 赫峥关上房门,看向圆桌旁静坐的少女,忍不住不满道:“他偷看你。” 云映柔声道:“我又管不住人家的眼睛,再说不是有你吗。” 这话又取悦了赫峥,他朝她走过来,靠在桌沿道:“明天就走。” 云映嗯了一声,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赫峥知道云映爱干净,因为一直赶路要紧,她不能像在家一样天天沐浴,所以交代客栈多烧了点水。 等他们躺在榻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赫峥吹熄了烛火,云映睡在床里侧,被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外面风声猎猎,房内却一片温暖。 可能是富贵日子过久了,以前他们榻上的被褥总有股香味,今日被子上无香,细细闻去,还有一股静置长久的淡淡霉味。 云映拥着被褥,心血来潮的问赫峥,“你住的习惯吗?” 不管赫峥再怎么能干,他归根到底也是个权贵场富贵窝里的大少爷,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 倒是他们回了裕颊山,回到那破旧的宅院,晚上可没有人送水,还需要自己打水自己烧水端进房门,洗完还要自己出门倒水。 房间里也总会有种潮味,因为太破旧,所以无论怎么整理都不会显得干净整齐。 赫峥握着他的腰,道:“有什么不习惯的。” 云映道:“被子有味道。” 赫峥仔细闻了闻,然后道:“有吗,我现在只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 “你把被子染香了。” 云映面庞热了热,道:“胡说什么,我可是认真的。” 赫峥道:“我也是认真的。” 他仔细回想一番,然后轻声道:“我前几年还在大理寺时比现在忙一些,加上家族之事常常在外处理这个处理那个,那时过的可不是什么奢靡精致的生活,有时在外别说被子,有张床就不错了。” 云映鲜少听他提起过往,她好奇道:“你在大理寺待的好好的,怎么后来进宫做中郎将了。” 赫峥没解释太多,只道:“父亲要求。” 也不尽然,准确来说是赫家需要,需要一个在皇城内握有军卫实权的人。 云映道:“你怎么听他的啊。” 赫峥听她不满的语调,轻笑道:“大局来看,这样确实最好。” “其实我也不太想听他的,我小时候还讨厌他来着。” 云映问:“现在不讨厌吗?” 赫峥顿了顿,然后道:“现在也讨厌。” 云映贴着他的肩膀,有些睡不着,她又道:“你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赫峥思索片刻,然后道:“她走的太早,我对她印象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全府上下对她都毕恭毕敬,但是她并不快乐,我也不高兴。” 褚万殊花了很大精力在他身上,管他念什么书,几点起身几点入睡,用膳用几时,给他请的夫子都是当时大儒。 他讨厌这样,但又总想讨母亲欢心,所以次次强迫自己做到最好,这样的话可以看到母亲对他笑一笑,运气好的话还会摸摸他的脑袋。 后来母亲病了,她没有精力再要求他了,太夫说母亲不能见风,所以她时常都待在那个小院里。 他练功读书累了时,会偷偷溜进去,看一向明艳的她一身素淡的窝在房间里,面庞沉静,隐有哀愁。 哀愁什么呢。 那时他年纪尚幼,不太明白,明明所有人都在夸赞她,每个人都听她的话。 后来有一天,他偷听到母亲跟下人说枝头的迎春花开的很漂亮,他就爬了树摘了几朵放在窗台。 她推开窗时,看着那几朵花笑了起来,然后把花收进屋子。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会往她窗台放一朵花。迎春,海棠,玫瑰,栀子,什么开的好放什么。 母亲次次都会把花收进房间。 不久之后,她病情加重,卧榻不起,窗台的花堆了一天又一天,泛黄,枯萎,然后腐烂。 盛夏蝉鸣时,她静静的离开了。 一阵微风吹过来,干枯的花瓣悉数从窗台落进泥土。 第76章 泡泡 褚万殊离开的那一年, 赫峥十二岁。 他知道人死如灯灭,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褚万殊不会再回来,她的身影终于从那灿烂夺目的高台上彻底消失。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