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坐在地垫上发了会儿呆,拎起扫帚打扫房间。 因为无处可去,她又搬回了西营盘。沈时晔大概对她有什么误解,以为她是个没有自尊的小女孩。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在他的婚房里多待一分钟,每分每秒,看着半山别墅的湖光山色、繁花锦簇,嗅着那里高雅洁净的空气,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她不能清醒地做他幸福婚姻生活的小偷。半山的玫瑰园里,会种上和他妻子同名的玫瑰。那个穷奢极欲的衣帽间,应当属于一位真正的公主,被她的华服珠宝填满。 打扫完房间,她身心俱疲,在张开的沙发床上就地躺倒,一直昏睡到下午,天上下起大雨。 窗外传来隆隆雨声,乌云遮天蔽日,狭窄的室内只开了一点小窗,照不进光线,几乎像是黑夜里。顾影昏昏沉沉,时而做梦时而沉睡,直到一通循环往复夺命似的电话铃声将她吵醒。 她头晕脑胀地坐起,按着太阳穴,一脸麻木,“喂。” 这是个陌生号码,对面也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是顾影顾小姐吗?” “是我。” “我是清徽园的员工,平日负责照顾您母亲,上次您来,我为您带过路,也许您还记得我。方才大太太又闯到顾夫人这里来来,也许是因为今天是已故大少爷的生日,太太触景生情,”女人压低声音,“她把顾夫人从床上拖下来,说要带去引产,我们都不敢拦。实在没办法,请您过来劝一劝吧,您是顾夫人的女儿,又是大少爷的女朋友,也只有您才说得上一两句话了。” 顾影错愕一下,蹙眉问,“沈振霖先生呢?” “先生每年这时候都要去大屿山进香,不许别人打扰的。” 顾影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哦。” 沈振霖都不急,她就更不用急了,慢悠悠找着钥匙,“我一会儿到。你们倒是也拦一拦呀,顾夫人的肚子毕竟金贵呢。” “小姐,您不知道,自从少爷过世之后,我们大太太这里就不太好。”女人隔空指了指脑子,为难道,“我们要是敢多说一句,她都要喊打喊杀的。顾夫人刚刚叫肚子疼,太太说她是装样子,拿花瓶打她,拿手巾堵着她的嘴,不许她喊出声。刚刚我们挡了一下,手都划伤了。” 咎由自取。 这四个字浮上心头时,顾影既觉得顾德珍可悲,又觉得自己冷血。 她闭了闭眼,语气变正经,“好,我马上到。” 香港的暴雨天,雨水横着飞,像一个朝向四面八方的洒水机,连雨伞都差点掀翻。 顾影上的士时,已经淋湿了半边身子,衣角还在水淋淋地向下滴雨。司机小器地撇一撇嘴,“喂,唔好搞邋遢我条坐垫喔靓女。” 顾影点一点头,并拢双膝坐得很直,免得自己湿透的后背挨上人家的靠垫,“去深水湾,清徽园。” 司机听见这个地址,立刻触发了大谈豪门八卦的机关。当然他不与那些写花边的小报一般见识,自以为眼界要比别人高得多——一会儿说香港的房地产都怪这家人搞鬼,一会又说香港已经不是亚洲金融中心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沈振膺风光不了多久,再一会儿又说这家的少东长了个奶油小生的样子,被报纸写得多厉害,其实是个花拳绣脚败家子,全靠老窦给力。 顾影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声,掌心里紧紧捏着手机。 因为突降暴雨,沿海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原本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被无限延长。半路上清徽园又来了电话,语气急得像连珠炮,“顾小姐你到哪了?唉,你快来吧,顾夫人好像有点见红了。” 过了沿海公路,道路终于畅通起来,司机在后视镜里瞥见年轻女人按耐住焦灼的眉眼,默默地闭上嘴,加了一脚油门。 到了清徽园附近,的士是进不去的,只能在第一重岗亭外面停下。司机踩下刹车,抬起头时,奇怪地“咦”了一声。 一列救护车低调地从前面经过,穿过降下的门禁,开进了那条高贵森严的私家道路。只是这些救护车既不亮警示灯,也不鸣笛,看起来十分不同寻常。 顾影心一沉,拨回那个号码,却已经无人接听。漫长的滴滴提示音,带来无尽不祥的预感。 她向司机付了钱,快步走到岗亭处。安保当然不放人,因为会被邀请到这个地方的客人非富即贵,没人会走路来的。 “小姐,我们不接待外宾,也不接受非预约的拍摄。”穿笔挺制服的高大安保微笑道。 他们看顾影容貌美丽,自然而然把她当成了ins和youtube上面那些刺探豪门宅邸的网红博主。至于这个女孩子为何疏于打扮,看起来如此形容狼狈,则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