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课似乎变成了粉丝见面会。楼越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能收获一片捧场的笑声;她说话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些年轻人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尊敬、景仰、专注。她从未有过这么好的上课体验。她知道,她已经成了他们的偶像。而她必须负起这个偶像的职责,那就是继续提供让他们振奋的精神力量,帮她们说出她们已经懂得的,但还未形成清晰语言的道理。段楠倒下了,她被顶上来,为她们说话,这不是件一次性的事情。 楼越彻底放下教案,有些迟疑说:“时间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要听我聊聊的话题吗?” 教室又变得安静了。女孩们欲言又止时,一个高大的男生从后排举起手来。 “这位同学请说。”楼越伸手指向他说。 高大男生用字正腔圆的广播腔说,他是一个坚决拥护男女平等的现代男性,他非常认同楼老师在文章里所说的关于权力不对等关系下的剥削和倾轧,但是,这些遭遇不只是女性专属,女性也不必然等同于受害者。 “楼老师,你在文章里表达的情绪有时略显偏激了,请问:认为女性是必然的受害者,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性别歧视呢?另外,段楠的事件尚未有定论,压倒性的批判是不是为时过早,是对男性话语权的一种剿杀?” 男生很有经验地停顿了一下,让剿杀二字发挥他想象中的振聋发聩的效力。他继续问:是不是,以后男人和女人要开着门有第三者在场才能进行社交和工作接触?否则,一旦女性诬告——这种事情是有的,男人就百口莫辩无法自证,只能被封杀失去工作机会,像段楠现在的处境一样?假如他是被诬告的呢?“楼老师,我真的很需要您为我解答一下,因为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些问题。” 男生准备弯腰坐下的瞬间又直起身来补充一句:“我想要说明,我也是一个女权主义者。” 楼越感觉整个教室都安静了。紧张的情绪从学生们的呼吸声里穿出来,有人垂下了眼睛,有人则直愣愣地盯着她,期待她的回答,有人则已经点头称许。他们在想,说得对啊,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楼越沉默着,大脑一片空白。她在文章和评论里已经回答过一些类似的疑问,但是她今天没有准备好一次性回答这么多刁钻的问题,而且面对这么多渴望她做好偶像的年轻人。 她的回答将决定多少人眼里的光是否消失。如果她的回答破碎凌乱,哪怕只是不够有说服力,她的光也会随着消失。楼越,你想要的名声啊,不是那么好维护的。段楠似乎在暗处看着她。你以为你做好准备了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