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煤老板感到威慑。但是,这毕竟是很远的路,要花钱坐汽车,坐火车,由于费用的关系,别人想去也去不了。去不了,就不去了,他们四个人也够了。村人就只好把他们送到了村口,一直看着那四个黑点儿,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里,才长叹一声,各自回了家。 这几天,天旺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奈。六叔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也听不到他那咳咳咳、咔咔咔的咳嗽声了,唯独伸在空中的那只手,却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令他挥之不去。为了五千元钱,以自残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这样的壮举,是伟大,还是卑微?是值得去敬仰,还是去同情?他说不清楚,他只感到心底里滚动着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和难过。这就是当今的中国农民,我的父老乡亲,如蚁蝼般卑微的生命,竟抵不上宠物市场上的一条狗的价钱。说他自私,他却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取儿子三年的学费。说他伟大,他却又是那般的萎缩,就是要死了,还要嫁祸于人,趁机捞一把。六叔走了,留下的,却是无尽的思考。如何才能改变父老乡亲的命运,使他们真正摆脱困境,走上富裕?旷野的风,飘零的雪,它不会告诉你的,苍茫大地,祁连雪峰,它也不会告诉你的。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即使要改变,必须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他人的命运。他已下了决心,他不能再在这里混下去了,再不能消沉下去了,等六叔的后事处理完了,他就远走高飞,飞到遥远的南方,在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去闯荡。 酸胖回到家里报信去了,他一个人,已在祁连山下守候了三天。这三天,足足使他懂得了好多,也悟到了好多。人生,有时候其实是无法选择的,如果有所选择,非洲也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难民,中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贫苦农民,六叔也就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他的生命。谁不渴望自己的生命?谁都渴望,六叔自然也渴望。但是,他知道他的病灶在哪里,他知道他无法负担起沉重的医疗费,只好选择了放弃。他知道他活不久了,反正得死,还不如制造一起事故,让他死得其所,这样,可以得一笔偿命费,好让他的儿子上完大学。这是他无奈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生活的重压将人的性格扭曲之后,他的选择不无合理性。 天旺找到了煤老板,让他验证了事故现场,也验证了六叔的死。煤老板说:“反正人死了,不怕冻的,就挺放在窑洞口吧,等他的家人来了再说。”煤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显得毫不在乎,好像死在他窑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牛,或者是一只羊,听起来是那么的简单。 天旺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气就由不得翻上心头,有点气愤地说:“你得赔人命!” 煤老板说:“赔?不就是五千块钱么?” 天旺再也克制不住了,大声说:“他不是一只羊,一头牛,是一个人,就值五千?” 煤老板说:“你还以为能赔多少?这事儿早有先例的,最多五千。” 天旺说:“他的家人很快就来了,等来了,看你怎么交待!” 煤老板也生起了气,恶狠狠地说:“他们来上多少人也是白搭,我不可能多给他们一分钱。”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天旺不由得恶气攻心,一脚将地上的一个破易拉罐踢飞到墙上,又从墙上碰了下来,在地上咣当当地空响着。世界仿佛在他的眼前裂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从中看到了人性的残酷和无奈。 天旺正在为煤老板的毫不在乎愤愤不平的时候,银杏来了。银杏端着一大碗热气旋天的羊肉汤进来了。银杏一进门,就说:“快来接一下呀,烫死我了。” 他赶快接了过来,果真很烫,放在桌子上,汤一晃,就看到沉在碗中的羊肉块,那清香,却在屋子里四溢开来。他深情地看了银杏一眼,银杏幽幽地看着说:“趁热吃吧!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别饿坏了身子。” 他原是怕见银杏的,就像做了坏事的小学生怕见老师一样,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一种环境之下。听着这关切的言语,不但没使他紧张和害怕,感到的却是柔情与温暖。他禁不住心头震颤了一下,点了点头,泪就止不着的流了下来。 银杏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再难受,饭还是要吃的,别饿坏了身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以手捂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