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奎接受了胡老大的请求,心里便有了负担,想着怎么才能说通保德,要他让个步,成全了这桩婚事。老奎当年成全了新疆三爷的婚姻,又成全了胡六儿的婚姻,那时用不着出彩礼,一撮合,就撮合到了一起,而且一过就是几十年,过得都很滋润。现在,一牵扯到彩礼,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但是,胡老大求上门来了,又是为了锁阳,再不简单,他也想简单一些。 在一个冷飕飕的晚上,老奎进了保德的家,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主题,对保德说,锁阳瞅准了你家的玉花,胡老大又请我来提亲,咋办呢?保德就嘿嘿笑着说,咋办?你老支书说咋办就咋办。保德过去给老奎当过生产队长,听惯了老奎的话,所以一出口就是你说咋办就咋办。没办法,习惯养成了自然,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老奎听了自然高兴,就说,是你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保德说,我的丫头也是你的丫头。老奎的心里就一阵熨帖,便掏心掏肺地说了起来。老奎说,锁阳这娃是没说的。保德说,就是,没说的。老奎说,我本来是想让他给我当女婿,可是咱没那个命。保德说,有时候,也由不得人呀。老奎说,要说对亲家,对上胡老大这样的亲家也没说的。知根知底,放心。保德说,没说的,放心得很。老奎说,彩礼嘛,不能不收。保德说,是哩,不能不收。我还有儿子哩,将来给儿子娶媳妇,还得给对方送彩礼。现在的习俗就是这么个习俗,没办法,习俗还是得随。老奎说,你打算收多少呢?保德就说,这个嘛,说的就是五千。老奎说,胡老大的意思让你让一下,太多了,他可能承受不起。再说了,亲戚对好了,以后你要有了难处,他们该帮忙还得帮。如果一次性把关系搞僵了,两家人疙疙瘩瘩的,也不好。保德说,至于将来嘛,就很难说了,有了难处,还是得靠自己,靠亲戚是靠不住的。老奎一听这话,就知保德不肯让步了。心想,这保德,表面上看去很是实诚,实诚人也有实诚人的固执。便想你就是要彩礼,心也不能太狠了。太狠了,别人说不起你的丫头,就不说了,到头来,你还得降价处理,倒把丫头养成了怨家。老奎想着,便缓缓地抽着烟,抽完了,话也想好了,才说,村里的面粉厂前年要承包,想包的人很多,结果呢?一问价格,月包费一千元。都吓跑了,不包了。村委会没辙,开会又压到八百,才包了出去。现在讲的是市场经济,价格也是跟着市场行情走的。婚姻大事,不要着急,与老婆子慢慢商量商量,觉得能通融了,你们两家就对个亲戚,不好通融了,谁也不欠谁的,各过各的日子。老奎说完,就站起身来要走。保德挽留他再坐一会儿,老奎说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出了门来,老奎的脸上就一阵阵发起烧来。在红沙窝村,没有他说不成的事,没想到他刚刚下了台,说话就不灵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心想这说媒的事儿,以后不干了,说啥也不干了。这次要不是看胡老大可怜,看锁阳这娃好,他也不会来碰这钉子的。回到家里,女人问他咋个相,老奎就长叹一声说,保德还是不松口,还是那个价。女人说,他不松口就算了,女子是他养的,媳妇是胡老大说的,你唉声叹气个啥?老奎说,这世道咋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过去虽然比这穷多了,可人的心,都很善良,也不贪。那年,段凤英那样嫩秀秀的闺女,嫁给胡老六儿时,新疆三奶一分钱的彩礼都没有收,石头娶媳妇时,胡老六不照样有多少力出多少力嘛。现在咋就变成这样了?人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能靠收彩礼收发吗?女人说,你说哪辈子话?那时候,新疆三奶和段凤英是讨饭讨到这里来的,只要有人要,巴不得哩。咋能和保德的丫头比?老奎说,她们是讨饭讨到这里来的,你总不是讨饭讨来的吧?我也没有给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