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痒,抬手挠了挠。略一侧头,然后像有什么感应似的,猛地回头,和他沉沉的目光撞在一块。 目光相接那一刻,蒋寒衣确定他看到,她的表情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弋戈没有笑,她本来就不是爱笑的人。她也没有热情洋溢地对他说什么或做什么表情。 只是那一刻,他看见晨光熹微,她锐利的眉眼舒展,冲他摆了摆手,“快点,好冷。” 好冷你不多穿点。蒋寒衣没忍住在心里腹诽,然后走过去她身边坐下,把热乎乎的油饼包烧麦塞进她手里。 “还真的是三个。”弋戈低头看了眼,笑道,“你这张脸真好刷。” “……”冷就快点吃,废话那么多。 “这个给你吧,跑腿费。”弋戈却忽然从兜里掏出什么,递到蒋寒衣眼前。 …一颗奶糖。 一颗棕色包装的、包装袋上印着一直头很大脚也很大的丑猴子的、咖啡味奶糖。 他们这代人对这个牌子都很熟悉,小时候过年、参加酒席,除了大白兔和玉米软糖,就是这个。 而蒋寒衣对这个牌子比同龄人还更加熟悉一点,这与他小时候在桃舟的一桩糗事有关。当年,蒋小爷在桃舟的短暂几个月里,隔三差五就要闹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给弋戈送狗算是一件,酒席上为了一颗奶糖把一五岁小孩揍了一顿算是另外一件。 具体是什么酒席蒋寒衣已记不清了,反正桃舟隔三差五就有个全村人都能去蹭两口的酒席摆上。他被蒋连胜拽着去了,坐在桌上看着一桌油腻腻脏兮兮的食物,少爷病发作,下不了嘴,就只能不停地吃奶糖。 奶糖是每桌撒一把的,就放在桌上。他们那桌只有他一个小孩,蒋连胜口水四溅,不断地给人炫耀自己儿子儿媳如何如何、大孙子如何如何。大人们喜欢他长得俊俏,都惯着他,所以把奶糖拢成一小堆,全放他面前,说:“都是你的” 反正一桌都是大人,蒋寒衣也没人可以分享,于是经得蒋连胜同意之后,把那堆奶糖里印猴子的、咖啡味的一个一个拣了出来,揣进了自己兜里。 不一会儿有个大伯抱着个小男孩坐下了,蒋寒衣规矩地叫了人,又听蒋连胜的话,把桌上的糖分给那男孩吃。 可那男孩扒拉了半天,居然甩脸子说:“这些破糖,我才不吃!” 蒋寒衣当即觉得这小胖子挺缺心眼,但没发作。 蒋连胜又笑着说:“哥哥兜里还有,让哥哥分给你吃。”说完,属意蒋寒衣把刚刚收进去的糖拿出来分享。 如果换个人,蒋寒衣肯定二话不说就拿了,但那男孩长得一副欠揍样,他才不会给他糖吃。 谁知还没等他摆脸色拒绝呢,那小混蛋先来了一句:“他的也是破烂糖!” 蒋寒衣的少爷脾气在那一刻瞬间就被引爆了,“噌”的起身就是一推,又动作迅速地坐在那小王八蛋身上,没客气地往下砸了好几拳。 最后他被蒋连胜抱开,那小王八蛋哭得惊天动地,蒋寒衣梗着脖子死也不跟他道歉,趾高气扬地走了。 蒋寒衣盯着那颗奶糖发呆,心想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弋戈故意的——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奶糖轶事”? “不要?你不是特别喜欢这种糖么。”弋戈见他发呆,故意说,“我把酒桌上所有的都拣出来了,特地给你留着的呢。” 蒋寒衣闻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人高二转学才想起桃舟小学当年还有一个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桃舟发生的这些事? “我记性很好的。”弋戈说。 蒋寒衣冷笑一声,接了糖,不置可否。 “真的。”弋戈眨眨眼,认真地解释道,“我能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就是那种……如果某个人我不认识,或者某件事我不放在心上,那我就不记得。但如果放在心上了,我就能想起很多事情。” 记忆与遗忘的关系像岛屿和海洋,被遗忘的是大部分,记忆不过是遗忘的海洋中偶尔浮起的岛屿。 这些年,弋戈总是冷不丁地就想起某件小事,比如她想起来蒋寒衣在桃舟时请全班吃过小浣熊,她的那份抽中了再来一包;比如她又想起来,当年蒋寒衣揍的那个小王八蛋,就是几年之后因为给银河下老鼠药又被她也揍了一顿的小胖子。 她的海洋里浮起越来越多的岛屿,有的渐渐相连,成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