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必须慎重,再慎重。 贴着墙根站了一会儿,他直奔回廊尽头的一间小房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那天钱夫人和钱老爷就是从这间房子里取出了香烛, 点燃了供奉他的。 唉,也怪东窗事发太快,否则…… 他一格格地拉开抽屉, 寻找着香烛的踪影,忽然间,感到一阵不对劲——方才他明明将房门关上了,怎么现在柜面上却有这么宽的一道月光? 想到这里,他不禁毛骨悚然,心跳如擂鼓。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去,便看到逆光处站着两道人影,看不清脸,身形一般瘦长,个头也差不多高,一左一右,一黑一白,极为对称,看架势是等候多时。 “你……你们是……” 他用手指着两人,嘴唇不禁颤抖起来。 黑无常一脸沉着冷静,对他道:“你也来了。” 白无常则幽幽道:“正要捉你。”【注1】 如此安静的夜,凄惨的月光下站着不详来客,加上心里有鬼,他立刻吓得面无人色,直直跪地求饶:“二位差爷,饶命啊!千万不要勾我的魂魄,我没有做坏事,不对,我就是一时糊涂做了点坏事而已!” 黑无常一愣,没想到他交代得这么快,原本还准备好了一大堆唬人的说辞,现在倒是都用不上了。 白无常摆了摆手里的拂尘,仍是一派冷静:“罢了,那你就跟我们去吧。” 他脸上涕泪未干,闻言大惊:“去哪里?我一没谋谁钱财,二没害人性命,三……三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不至于这就要取我的魂魄吧?” 白无常只道:“你跟来便是。” 他的嗓音较之黑无常,要略微纤细一些,在夜空里显得飘渺空灵,实实在在让人起鸡皮疙瘩,黑无常站在一旁,不禁暗暗佩服——装神弄鬼吓唬人方面,还是白无常厉害许多。 那人惴惴不安地由两人领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往钱府大门走去。一路上,他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便发现这二人的步伐均是轻轻盈盈,没有沾地的,当即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确是被地府的黑白二位差爷捉住了。 只是,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呢? 到钱府正门的时候,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各自挟着他,直直穿门而过,下一秒,三人便到了钱府拐角的僻静之处。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月光从那人的头顶斜照下来,照亮了小半边身体,只看得出身量高大,身姿挺拔,却看不见容貌如何,在夜色里,莫名给人一种威压之感。 朦胧的黑暗里,那人似是偏过了头,而后朝外走出两步,月光下,立刻映照出了一张英俊面容。 没见过。 他在心里疑惑,口中问道:“这……这是?” “不是我说,你打着我们大人的名号招摇撞骗这么多天,居然连他的真实长相都不清楚,这也太不敬业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没见过我们大帝真人,怪不得乔装成了这副样子。”黑无常方才装神秘装够了,现在便又恢复原形,他一手将人的衣领子拎了拎,左左右右打量一番,赞叹道,“哇,仔细看了也没有一点破绽啊!这胡子是真的吗?眼睛动没动过刀子?还有这个向日葵头是哪里烫的?” 他不知道这位黑差爷打得什么主意,害怕得不敢说话,那位白差爷又在一旁提点道:“坦白从宽,若是抗拒,则罪加一等。” 末了又道:“这位便是我们掌管冥界至高权力的酆都大帝,他可是等你多时了。” 这黑白无常两人,一唱一和,一会儿逗趣一会儿威逼,就像是猫玩耗子一般的态度。 他再抬眼去看那男人,只觉得那人年轻无比,却深不可测,一字未发,却又掌控着全局,此等风度,不是谁都可以学的。 于是他更加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北阴酆都大帝本尊。 这下完蛋了,他只不过是想随便出来骗骗人,怎么这么倒霉上了热议,还引得原主亲自上门! 这时候,那男人似是等得累了,目光里划过一抹不耐烦之色,衬得整个人气质更为冷峻威严,叫人不敢抬头。 他急忙开口:“这件事说出来可能有点玄乎,还希望大人和二位差爷莫要怀疑我说了假话。”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