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角落,直到七年前他几乎无一丝预兆地突然离开港城,她才后知后觉: 这个曾像个发光发热的星球一样陪她成长的大男孩,在她察觉之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身边。 像是一缕烟,被风吹散了。 那天在天文馆,他说,她才是水星,他要做她的太阳。她离他最近时,他会紧紧地抓住她。 可是这一刻—— 她很像做那颗能紧紧抓住水星的太阳。 她怕他乍然某天,再次消失掉。 * 喻远航和蒋一頔回来的很快,应该是在附近吃的饭,挂掉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蒋一頔就来房间找林蔚。 林蔚从包里拿出折叠雨伞,穿好鞋就要出门。 蒋一頔拦住问:“你去哪?” “我下去等他。”林蔚还在怄气,“你跟喻远航都吃了饭了,知不知道我们还在饿肚子?” 林蔚很介怀这一点—— 就算是信号不好,他们明明就在附近吃饭,为什么饭前不能打电话过来?林蔚等了两个多小时,许嘉川也找了两个多小时,白白让人煎熬。 许嘉川现在都没回来。 刚才打电话过去,他说话时都有些迟钝,隔几秒才回应,显然把车开到了很远,边寻路边接电话,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茫然打转。 如果蒋一頔他们早点打过来通知他们很安全,说不定他这会儿就回来了。 雨越下越大,天空黑如染墨。 林蔚曾在夜晚的上海迷过路。她深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错综复杂的陌生街道根本不知道该向哪走时有多么的绝望。 他从中午出发到现在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水都没喝几口,一下午都在开车,到达目的地后又义无反顾地出门去寻找朋友。 他怎么就这么好。 抱着这样的念想,盯着雨帘,她越发想哭。 在酒店门前等了十多分钟,雨势肆虐,几近瓢泼,往来的车辆飞溅起泥水,她下意识向后躲闪,一脚踩入水坑,险些摔倒。 喻远航和蒋一頔也下来了,看林蔚一个人等在这里于心不忍。 交涉一番,喻远航决定开车去附近看看,原意是蒋一頔沿路去周边的街口外,林蔚拒绝了,撑开伞,执意向前而去。 “蔚蔚,你别走太远了。保持通信。” 蒋一頔知道林蔚的方向感一向不好,更知林蔚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 蒋一頔平时说话声线并不高,这会儿拔高了嗓,嗓子都要冒烟儿了。她的声音穿透雨幕,很快便被雨声盖过,听不清了,尾音消弭殆尽,林蔚置若罔闻。 不知走了多久,停在一处街口,昏黄路灯一晃眼,心灵感应似的,林蔚抬头,看到那辆黑色jeep像是头浑身湿透的野兽,披着锃亮油黑的皮毛蛰伏在雨幕中,缓缓地向她的方向艰难地挪动着身躯。 林蔚打着伞晃了晃手臂。 许嘉川在车里一直平视前方,倦得眼皮打架,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街道旁的她,越过雨水,径直向前。 她大喊他的名字,然而那声音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被劈头而下的雨水打湿了,沉落在泥泞里,一片水花都浮不起。 她不依不饶地喊,飞快踏过雨路,追着他的车跑,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也不知,这股子执拗的劲儿来自哪里。 这时候的她,一点儿都不稳重成熟。 平日,她总告诉自己,应当做个与年龄相衬的,沉着冷静的大人。然而心底的那个被她埋藏许久的小姑娘这一刻凿击着她的心脏,牵动她的神经,迫使她一直向前跑。 她惊觉,自己在他面前,常常在不经意间抛去故作的成熟,只像个小女孩儿,还像小时候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讨糖吃。不过,他已经不热衷于欺负她。 只顾着追着他的车,她下半身近乎湿透。 腿灌了铅一般,她缓下脚步,想起大一那年的暑假。 八月末的尾巴暑气未消,热意蒸腾。他拿着新领的驾照开着许爸的车载她去海湾广场。 天太热,她一上车就中暑了,昏沉地靠在座位上说不出话。他又是新手上路,开得时快时慢,她被摇得想吐,还听他笑问:“林蔚,我车技怎么样?” 她懒懒地答:“不怎么样。” 真是不怎么样—— 两眼不观窗外,车镜仿佛摆设,根本看不到她在追。 他的车被黑暗和雨幕没过,她委屈的想哭。 * 许嘉川下车后碰见了等在门口的蒋一頔,对话几句蒋一頔就走了,给喻远航打过电话后,他一人留在门边等林蔚。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