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吗?”她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问。 他弯起唇角,绽开笑容。 “当然了,有我拿不下的手术吗?” 她扬手把面包扔在他怀里,塑料包装哗啦一响,彻底将静默划破。 她声音清脆,“吃点吧,刚才饭都没吃两口就来医院了。” 他一时失神。 和她重逢,不过两个晚上,为什么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时间真是个广袤而笼统的概念,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的重逢,多少次面对面,多少次的推心置腹,才能把这遗落的七年时光填补完整,将他们之间的深沟断壑填平成坚实的土地。 他想说,自己其实很讨厌吃甜食。 尤其是奶油夹心的面包。 此一刻他如狼似虎地撕开塑料包装纸,像是要把心脏扯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把那块寥落填补完整,吃得毫无姿态和风度可言。 像个待哺的狼崽儿。 她把矿泉水拧开给他:“别噎着了。” 他没忍住笑了,面包卡在喉中,还未全然咽下。 “这么关心我,是怕我噎死吗?” 她睨他一眼,“是啊,怕你噎死,这个世上会少一个好大夫。” —— 他手脚发软,这回换了她开车。 上车前他还狐疑她是否能习惯越野的车型,毕竟她是个身娇体弱的女人,平时开惯了底盘低的小轿车,恐怕难以驾驭。 她丝毫不惧,“以前我学车的时候,就开的这种中型车,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刮了。” 夜风寒凉,他坐在副驾驶披上昨夜给她的那件外套。 “我想起你那时候学车,科二还是科三,过了好几次吧?”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横他一眼,“光记着我的不好。” “你不也是,只记得我的不好吗?” “那是因为你坏得入木三分,懂吗?” 他哑笑,侧身过来替她把车点着:“不好意思,我不懂。”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扑入她怀。 “不懂算了。”她吹胡子瞪眼,“我方向感一向差,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考试场地的路曲里拐弯的,我走了好几回才记住,还是挂了。” “确实差得很。”他思索着,回忆翻涌,“我记得那次小区停电,咱俩被李胖子叫到公园玩儿,回来整个小区都黑了,本来你说你带着我走,结果还把我给绕晕了。” “你自己就没点儿判断能力?我说往哪走就往哪走?” 他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左边:“往左,你这会儿走错方向了。” “……” “你方向感这么差,平时上班不会耽误事儿吗?” “我公司离公寓也就三公里,不至于迷路。” 她恐怕自己又被他轻视,直视前方,车速降慢了,开得小心谨慎。 他突然说:“对了,我要回家。” “我知道。” “不是那个家,是我家。”他指了指身后,“你又走反了。” “……你不早说?”她气不打一处来,驶过一个单行道,又要绕一大圈调转车头,“还是这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 “惹人心烦。”她不吐不快。 他眯着眼笑,“明天我休息,正好回家帮我妈干点儿活。我这么懂事,怎么就惹人心烦了。” 她也不好意思说是惹她心烦,显得自己很没礼貌,便换了话题:“方阿姨退休了吧?” “刚退,她周末去活动中心给小孩儿教素描。”他想起什么似的,“今晚吃饭方行止也来了,你没去,没事儿吗?” “没事儿。”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没感觉罢了,所以根本不会在意。 “哦,那我不问了。” 听起来她跟方行止相处的“还可以”只是普通的“还可以”,并非是感情层面的“还可以”。 她专注开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到后来,他倦意袭卷,声音渐渐小了,归于宁静。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