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丫头,不是叔说你。你今儿几岁?有二十三了吧?还是早早嫁人,叔做主给你带走一亩充作嫁妆,至于那田屋,不该想的你也拿不走。” 里正说的语重心长,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能保下一亩田地便是不错了。 里正知道她这般年纪轻易嫁不出去,又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保家卫国到底光荣,便做主给她挣上一亩田陪嫁,总有家里困难的汉子愿意娶。 席安却只是盯着那两座孤坟,不置一词。 里正转头瞧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徒然一个激灵,竟觉得骨头发凉。 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直让人心底发毛。 雨幕中,瘦弱的驴子冒着风雨,从孤坟前飞驰而过。 那双黑沉的眼望着孤坟,许久许久。 直至孤坟消失眼前,淹没雨幕之中。 · “什么!还要带走一亩田?”尖细的嗓子在堂屋内响起。 席二婶一身布衣,薄唇紧抿,吊角眼不甘瞪大,她撇着嘴,一双眼不住的打量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满脸不情不愿。 “安丫头你这些年连个信都没递回来,咱两家劳心劳力的给你伺候老子、安葬兄长,你倒好,一回来就要抢我们老席家的田带到别家去!” “这是哪来的理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哇!” 席二婶捂着胸口哀哀痛呼,一副直要她性命的模样。 席安只是坐在一旁,垂着眼安静的剥出手中的花生,喂进嘴里吃了一颗又一颗。 她动作很快,端上来的一盘花生没两下就被她吃了一半。 里正坐在主座,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等席二婶闹够了,才掀了掀眼皮开口道:“当年军队征兵,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不肯出人,逼得安丫头替父从军的时候,是怎么跟安丫头保证的吗?” 席二婶这下不说话了,她眼神微闪,面上挂着抹欲哭不哭的笑。 “这……这……” “叔说的哪里话。”席三婶突然起身。 她先是给席安递了杯茶,顺手端走了那盘花生,末了还要冲席安笑:“喝水,多喝水。” 席三婶热情招呼了她一句,自然的把这唯一一叠用来待客的花生端到了自己这边,这才对里正笑笑。 “当年之事,我们也是说到做到的。叔,你瞧着屋里屋外、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们在帮他们大房处理?” “这两老人的赡养我们是一点没叫大房操心,当年平哥去世我们好生好好操办。大哥重病,我们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抠出银钱来治,这里里外外还借了不少钱呢。”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分田给安丫头。” 三婶说到这,二婶坐不住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三婶眼疾手快把人按下,面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叔,我们但凡过得去,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星半点。不若我们两家每人出一两银子并一箱嫁妆,也算是给安丫头添妆了。” 席家三婶早先是村里夫子家的姑娘,后来父亲六十中举兴奋过度死在考场外,一时家道中落才嫁给了席家这家外来户。 说话做事,都瞧着慢条斯理、绵里藏针。 席安盯着那叠花生半晌,听到嫁妆时才抬头:“我不嫁人。” 这话叫在场几人震了震,里正问她:“你不嫁人做什么?” 席二婶倒是眼睛一亮,这不嫁人好哇,她连这嫁妆都不用出。 “家里五亩田,种田吧。”席安语气平淡。 “你哪来的五亩田?”席二婶瞬时发问。 席三婶亦是眼神闪烁,眼神灼灼。 “自然是我家的五亩田。” “你……”你放屁! 席二婶张口欲骂。 席安直接丢出一本账本,这账本林林总总写满了席安从军后每月委托银庄寄回来的军饷。 直至席父死后三年内,这笔军饷亦在不断寄回。 “父亲死了三年,竟然无一人告知于我。”一直没有作声的她弯了弯唇,黑沉的眸子扫过两位婶婶。 “而我离家前,席家不过是逃难定居的破烂户,八年过去,不但我家多了五亩良田,两位婶婶家中亦添金无数。”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