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这东西立刻生效。” 藏好了就好。 沈云亭出声唤了她一声:“嘉禾。” 嘉禾看向他:“嗯?” 他默了默,最后的最后,嗓音微颤,只说了一句:“回京之后夜里少踢被子。” 嘉禾涨红了脸应了声好,急匆匆跑出了帐外。 天光微露,凉州城门外,突厥大军节节逼近城门,兵刃交接之声伴随着血肉被划破的声音回荡在辽阔西北大地之上。 敌众我寡,多地失守,突厥军已将凉州军逼至城门口近前。 骆远胸前渗透了血,甲胄破损得只剩残片,血与汗染湿了他整片发。他同程景玄将身后交付给对方,奋力厮杀。 前方袭来百人大军将两人团团包围,前锋手挥刀向两人斩去,骆远长/枪柄朝程景玄一顶,奋力将他从敌人刀下顶开。 突厥军的长刀刺进骆远胸膛,刹那间鲜血喷洒而出。 “阿远!”程景玄嘶吼一声。 骆远终挥不动长/枪,直直倒了下去。 城门就在近前,眼看着凉州将颇,骆远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捉住身前突厥军的脚踝,阻着突厥军前行。 泥沙渗进骆远满是伤疤的手掌,十指连心密密麻麻地刺痛席卷而来。 突厥军不耐,长刀在初升艳阳下泛着血光,向骆远挥去。 城门外放眼可见曾经那些一起喝酒讲荤话的弟兄们破碎的尸首,骆远闭上眼。 可挥刀声响起前,他却听见了一阵鼓声从城楼上传来,那鼓声三长三短乃是……靠降的信号。 战场之上兵刃之声渐歇,骆远睁大眼抬头朝城墙上望去。 城楼战鼓旁,一人凛然站在其上,他褪下了往日长着的素色银纹衣衫,着一身象征着大邺最高级官员所穿的庄严绛紫官袍。 西北风沙带着宽长衣袖翻滚,他手中高举着白色降旗,垂眼朝城门之外的突厥亲王高声道:“凉州,愿降。” 此一举激起突厥亲王及突厥军一阵轻蔑哂笑。 沈云亭面不改色地站在城墙之上,凉州军皆愣,片刻后群情激奋讨伐之声四起。 “我们还能战,让我们打,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最后后人贻笑大方,输了我大邺人的骨气!” “靠降这算什么?难道要让弟兄们的血都白流了吗?” “呸,你这个废物孬种,怎配为我大邺之相,我大邺有你这等怕死之徒,真乃国耻!” 骆远趴在地上,脸上血与黄沙交融,怒睁着眼竭力嘶吼道:“沈大脸你怎么敢?你背信弃义,你这是叛国你知道吗?快给我滚,滚下城墙!” 程景玄朝骆远摇了摇头,低声道:“阿远,别说了。” 骆远不听,他继续骂着,不甘弟兄们枉死不甘为人鱼肉不甘受屈辱,可他骂着骂着眼泪却顺着沾满血泥的脸颊落了下来。 他们长久驻守在凉州,比谁都清楚,这场仗再打下去也只有输,他们可以死,凉州城里几十万百姓不能死。 可不甘啊,他们还没有死,还战到最后,还有一丝力气和敌人拼却不得不屈服。 伤兵营内,嘉禾正忙着替伤兵包扎伤口,温潭急急跑了过来,告诉她道:“夫人,糟透了。” 嘉禾有些懵:“怎地?” “沈相举着降旗要靠降突厥!”温潭破口而出。 * 城门外辱骂之声此起彼伏,痛骂者有,愤而捡石头砸向城墙者有。 城门缓缓打开,沈云亭举降书从城门而出,抬步朝突厥亲王走去。 西北呼啸风沙中,辱骂声伴随着前世回忆里的赞誉之声在耳边响起。 ——“大邺沈相,殿前扬名,天下皆赞,一子挽狂澜,提笔安天下。” “我大邺立朝至今最屈辱之刻全是拜你所赐!” ——“千古一相,名垂千史,圣人相貌皆由沈思谦起。” “叛国狗贼,凭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你这种人/渣还活着?” ——“朕与思谦亦师亦友亦君臣,朕信就算所有人都背弃朕,他绝不会背弃朕背弃大邺。” ——“狗贼你扪心自问,你怎么担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 青史一行字,平生皆带过,对错谁人管,好坏任人评。 他这一生为夫对不起深爱自己的妻子,为父对不起未出声的孩子,为臣对不起信任自己的君主,为官对不起脚下这片黄土。 沈云亭眼睫颤着,挺直了身走到突厥亲王跟前。 “亲王,此乃请降书,请鉴。” 突厥亲王冷笑一声:“想不到大邺沈相竟如此不堪一击的软弱无能没有半点文人风骨,到这就服输了?沈相该不会又想玩什么花招?” 沈云亭压着声回道:“未敢。” “我倒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太狡猾聪明,我怕了你了。”突厥亲王勾唇笑道,“你要我信也不是不成,总得显示出一点诚意吧?”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