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刑房,她不好多说。可看雪歌的样子,必定是个记恩的。身为寨主夫人,若是能求得她的帮助,将楚山浔送出去,也未必不行的。 这处山峰屋宇连绵,兜兜转转的,她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越过一处山门,正是背字当头,好巧不巧的,差点就正面撞上了画沉。福桃儿连忙矮着身子躲了起来,但见她行色匆匆,似是在同侍女说些什么。想着索性迷了路,许是能从她二人的言语里探听些消息,福桃儿便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一路到个僻静的院落,都没怎么遇着人。 原来画沉这两日备受冷落,她无意间探听得唐晔要办的一件大事。仗着自己有了身孕,此刻听得二当家的又密会那人了,便想赶着去拿作把柄,也好参与要挟一二。 天上繁星如缎,墨色沉沉。随着前方人提灯越走越深,却怎么也没听得楚山浔的消息。福桃儿的心愈跳愈急,脚下力气也是终于有些用尽了。她当即决定不再跟着,直隐到了山路边的林子里。 不过是歇了才有一刻,隐约听得上头有刀戟的声音。 很快,一个熟悉的人影沿着山阶滚了下来,所经之处,阶上染满了血色。但见画沉一个人肚子上开了个大口子,踉跄着压着悲啼一头扎进了林子里,一起来的侍女此刻早不见了踪迹。 福桃儿躲在暗处,亲眼见着她拐到一处巨石边,躲了起来。 这个位置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福桃儿藏身的地方。她惊惧地看着画沉肚子上的刀口,夜风拂过,浓重的血腥气传了过来。 “你两个到下头去找!”山道上很快冲下来十余个举着火把的人,当先一个,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语,福桃儿一眼便认出了他,竟是监房里那个鞑靼人。 鞑靼人指挥着死士,分散进密林,一点点找了起来。 眼下的情形十分明显了,恐怕是寨子里有人要做杀头的大事,若是被他们找着了,那今日是必死无疑了。福桃儿所在的位置离山道远些,又在高些的地方,因此只要画沉不抬头细看,不太容易发现她。同理,若是那群人先找到了人,定然不会再往深处走的。 靴子踩在林中落叶上,发出沙沙的碎裂声,这种声音听在避着的两人耳朵里,直如恶鬼催命。 往这边林子来的只有三人,果然,福桃儿眼看着他们先略过了那处巨石,朝左侧也就是自己所在的位子逼近了。 夜风大了些,将浓重的血腥味朝她这处吹来了更多,引得三个死士更加偏离了方向。 ‘既然是你叫我收起悲悯伪善……’福桃儿捏紧了拳,暗自下定了决心。眼前浮现出的不是数年来画沉的欺压,而是楚山浔受尽折磨的惨况。 杀人偿命,天理昭昭。若是此时再不作为,岂不是放虎归山,再无机会了。 思及此,地上的碎石被捏进掌心,甚至溢出鲜血。福桃儿阖目,再睁眼,是一派决绝冷漠。趁着那三个死士低头之际,她迅速起身,朝着下方,狠狠地掷出了手心的石块。 三个死士瞬间回身,只听一声惊呼,画沉眉目大睁着,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上去,恰好正对上了还未藏身的她。 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柄长刀破空掷去,当胸就将她扎穿在巨石上。那双眼睛始终大睁着,因为过于惊骇,掩去了往日全部的算计风情。 画沉的眸子停在了那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回到了童稚,只剩下清澈和疑惑。这个场景,深刻地烙在福桃儿眼里,激得她神魂动摇。 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福桃儿高估了自己的承受里,亲眼见到两条人命在手底下逝去,她不停地在心底里喃喃地呓语‘杀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看看死透了,便从崖上扔下去吧。”含糊不清的汉语再次随风传来。 脚下一晃,不由得便猜着了个枯枝,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离的近的死士耳力极好,夜色中,一双静水无波的鹰目立刻扫了过来,在与那人对视上的一瞬,福桃儿身子一凉,只觉自己已经成了个死人了。 “主上!林子里还有人。” “杀了他。” 看着三人提刀围了过来,惊慌中,福桃儿从坡上滚了下去,衣裙被粗粝的石子树枝刮破,可是在背后三个索命追魂的死士的逼近下,她已经全然觉不出疼痛来。 这坡极陡,天旋地转中,她的身子磕在了一根枯枝上,又再次下落,最后果然是摔在近处的崖边,只上半身趴住了藤蔓,腰部以下尽数凌空,下方便是无尽深渊。 福桃儿攀住藤蔓,却怎么也使不出力爬上来,只能绝望地听着林子里杂乱逼近的脚步声。 “人找到了,主上!” 就在死士要举刀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沙勒将军且慢,等我问问是哪个山头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