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电梯里能遇见各个科室的病人。 一个坐着轮椅双腿都打了石膏的中年男子,一个脖颈做了包扎似乎不久前才做过甲状腺手术的年轻女孩,还有角落里一个面容憔悴抱着小男孩的男人。 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能见到各种不幸和侥幸。 许乘月一眼就看到了小男孩光洁的脑袋,抱他的男人应该是他父亲,年纪不算大看起来却像爷爷那一辈。小男孩应该只有五六岁,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不解地问头发都去哪了。 然后他爸爸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着说夏天太热了头发就自己掉了,等到了冬天,又会长出来了。小男孩的眼睛很有神,他欣慰地接受了父亲的欺骗,然后趴在男人肩上,睁大眼睛看着电梯里的每一个人。 大约过了半分钟,电梯到达一楼,小男孩的视线终于停留在许乘月身上。他的父亲去排队缴费,小朋友只好自己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踮起脚抓住许乘月风衣的腰带,轻轻拽了拽,红着脸问他:叔叔,你也生病了吗? 他清澈的双眼望着这个世界,光洁的脑袋和满脸童真莫名让周围人群感受到绝望。 许乘月停住脚步有点不知所措,旁边的林想容蹲下身,握住他柔软的小手说:叔叔是来看望朋友的。 那阿姨呢?阿姨就是这个朋友么? 是啊。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听爸爸的话,等到了冬天,头发就长出来了。 医生说我生了病,好不了了。小男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抓着许乘月不让他们走。 怎么会好不了呢。林想容蹲下身,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只是身体里的血生了病,换上健康的血,自然就好了。 不要担心,你还这么小,会好的。 可是我偷偷听到医生说,爸爸妈妈都不能给我捐骨髓。什么是骨髓? 那叫造血干细胞。林想容自然而然地说,转身看了眼阳光下站得笔直的许乘月,眼角向上,又继续语重心长的跟小朋友解释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挂号缴费的窗口一直排着长队,角落隐约有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想容转身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似乎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叫造血干细胞,你的性命,会和另外一个人紧紧相连。 紧紧相连。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让世界渐渐偏离。 许乘月站在喧嚣的人群中,瞬间想到案发现场那滴不知来处的血,明明是凶手却和林想容一模一样的血。 阳光下林想容的皮肤非常白皙,能清晰地看见手腕手背和胳膊内侧的蓝绿色血管。她说话时眼角向上,时不时看向自己,带着笑意。 你怎么了,许教授?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回过神来发现小朋友已经被他爸爸接走了,林想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淡然地问他现在去哪。 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哪?哦是准备去探望江泉的。此刻他甚至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每个毛孔都在战栗,每个脑细胞都将要爆炸,充斥着缠绕的血管突起的神经,最终颤抖着解开复杂的谜底。 你捐献过造血干细胞吗? 许乘月一路奔跑着回到队里。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衬衣被汗浸湿,手臂靠在墙壁上,弯下腰用力深呼吸。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吃饭了吗?顾云风端着盒饭,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想了想还是塞到许乘月嘴里,拍了拍椅子让他先坐下。 没,没吃饭。 我就知道。说着顾云风递给他一盒盒饭,他打开看了一眼,嫌弃地关上,又放回到对方面前。 唉我说你不能这么挑剔啊,今天晚上回去我可不做饭的。 听到这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回盒饭,打开一盒鱼香茄子,艰难地扒着米饭说:我知道为什么会变这样了。 啊?知道什么?顾云风听着他的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一脸茫然:你是说那滴血吗? 顾云风几筷子扒拉完一次性餐盒里的菜,他上午去了一趟管辖江家那片小区的派出所,发现两个月前林想容因为不堪忍受江洋的家庭暴力报过案。 这是她最近的一次报案了,他在笔录里看到了林想容详细的叙述。那天江洋喝醉了酒,然后无缘无故抓着她的头发撞向浴室玻璃门,她拼命挣扎用胳膊挡着才没伤到脑袋。浴室的玻璃门被撞出十几道裂痕,江洋还不依不饶地抓着周围的物品,对她进行殴打,最后导致全身软组织挫伤,还断了一根肋骨。他还看到附着的一张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伤情鉴定,鉴定结果为轻伤,完全可以刑事立案。 后来也不知什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