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所言,人在那个朝代的所思所想怕也是史官按着他的意思揣度的,如此之来,不是有了偏差?” 老太爷听了,眯起眼,嘬了口六安瓜片:“这有何的?事情是自己的做的,无论好的坏的都是自己才能体味到的,至于后人倘或是旁人他们所思所想又与你何干?你须得明白,人活在这世上只图一个痛快,优柔寡断只能错失前机,至于有什么后果等它来了再说。” 说完,阖上茶盖,将茶碗磕到桌子上,抬眼盯着他:“这便是增广贤文里面所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李霁月好像懂了些,却还是隔着层雾,正思索着,却见老太爷对外面说道:“进来吧,都是一家子人站在外面听了这么久的墙角算什么?” 任施章汗颜,擦了擦额上的汗朝任老太爷请安:“儿子下了朝便想来看看父亲,听到父亲给弟弟讲学,便在外面候着了,并不是有意听墙角。” 他垂头看着自己脚尖,不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任老太爷在前朝尤以学问闻名,是废太子的太师,当今圣上杀了废太子登基做了皇上后便一心宅在院子里养老,没想到如今却愿意给自己庶出的幼子讲学,心里一时酸涩不已。 李霁月脸色也有些不好,尤其是听到他口里吐出的弟弟时,脸色更是五彩斑斓。可终究没说什么,捧着书又妄自看了。 老太爷冷哼了声:“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不死的,我以为石榴病重你下了朝便直冲冲的往那赶呢。这任府里整天捧着两个女儿家在心尖上宠,也不怕同僚笑我们家阴盛阳衰。罢了,你还是去那边的院子吧,免得看的我心烦。” 任施章听后,只觉得委屈,想犟嘴可又不想失了自己身份,踌躇间便行了礼要退下,却又被任老爷子叫住: “等等。” 任施章停下脚步,低眉垂眼问道:“爹还有什么事。” 任老爷盯着天井里摆放的菊花忽道:“如今这天气不错,再过些时日便是你母亲的忌日,我想出去给她扫扫墓,顺便带着霁月给她瞧瞧。这顺天府的盘查可是完了?免得倒是回去又平添些麻烦。” 听到他说的话,任施章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母亲去了,父亲居然还想把外室子带到他墓前,他恨不得指着自己的爹骂着问他有没有良心。 可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伤风,任施章好半晌才敛了火气说:“回父亲的话,都撤了,先前是锦衣卫来搜寻从宗人府逃窜出的废太子亲眷,如今都找着了。” “如何?” “都死了,废太子一个亲眷都没活下来。” 任施章怔了会儿,摆摆手道:“你去吧。” 他收回眼,看向眼前的李霁月,只见他依旧看着书页,脸色也没变个什么,还翻了一页。 任施章觉得自己老了,看不懂这些年轻人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背,冯管家马上搀着他,正要离去时说道:“莫看的太久了,看久了伤眼睛。” 李霁月没吭声,反倒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任老太爷,我娘曾跟我说过一句话。” “哦?”任老太爷站在回廊外朝里看着眼前的少年。多日滋补他倒是胖了些,可还是清瘦,可眉间的贵气已然生了出来,不过多时顺天府又会多一位鲜衣怒马、挥尽平生意的少年郎。 “她说,梅林任家专出痴情种。” 任老太爷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笑的开怀,却也没再说什么,扶着冯管家出了门。 回廊台阶上摆了好多鲜艳的花,外头的树梢上挂着鎏铜的鸟笼,笼里飞着一直白头黄羽的画眉,见任老太爷来了高兴的活蹦乱跳。 任老太爷挥手让冯管家退下,独自在天井那站了会儿,这天日头不错,天很高,高的人眯着眼睛也看不到顶,云却又淡又低,好像就笼在树头上似得。 任老太爷颤巍巍的伸出手,打开鸟笼的门,画眉歪歪脑袋,噗的一声便从中飞了出来,连个转儿也不打,飞到高高的天际。 而任太爷就站在那,昂着皱巴巴的脑袋,一直看着。 画眉噗通一声,环过梅林的任府,飞跃到顺天府棋盘街热闹的市场,再飞到红色宫墙的紫禁城,呼啦一声,扰到了树梢上停歇的寒鸦,惊得它们扑簌簌直飞。 而在这时,苍凉低回的古钟声被人敲响。 这里是平乐十四年,秋分。 第5章 辜清霜 石榴这场病来势汹汹,前后绞了半旬的功夫身子才利索起来,任崔氏早上起来便同身边的张婆子道:“这一月不知是得罪了哪里的菩萨,家宅里不幸的事接踵而至,石榴她这次病得厉害的我都看了后怕,这还好是挺过来了,不然让我可怎么活?” 张婆子将府里的变故看在眼里,心里想了会儿交搓着手才小心的问道:“夫人要不要带着小姐到寺庙上上香,沾些方外的禅香,好祛一祛厄运?” 崔贞想了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继而问道:“这周边有什么寺比较灵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