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兰走到近前。与先前的华氏不同,樊兰跟她实打实结下了仇怨,唯一的骨肉被驱逐出京,即使回来也不复最初的光彩,又怎能甘心? 桌面上摆着数只青花瓷瓶,妇人端起酒水倒进杯盏中,状似无意地问: “琏娘酿酒多年,清无底与金波又登上酒录,想来天赋肯定不差,快评判一番此酒的优劣,也能让我们涨涨见识。” 按照辈分而言,樊兰是卓孝同的续弦,也是卓琏的继母。如此一来,卓琏必须作答,否则目无尊长的脏水就要泼在她身上了。 垂眸看着瓷盏中呈现出浅绿色的酒液,女子轻声道:“想确定酒水品相如何,要从色香味三方面来评判,此酒色泽澄澈,犹如竹叶,比起普通的清酒更胜一筹,挑不出任何瑕疵。” 樊兰接着追问:“那香和味呢?” 卓琏抿了一口,尝过后便放下心来,她还以为樊兰有什么手段,原来是挖了个陷阱等她跳下去。 桌上摆放的是生春,属于春酒的一种,分为生春与烧春两类。生春指发酵成熟,未经煎煮的酒水,喝起来甘而不涩;烧春则与普通的清酒相差不多,在酿造过程中加了石灰,吃着就有些发苦。 寻常人喜欢醇厚的烧春,但德阳长公主倒是个例外,她对灰酒厌恶至极,明明爱酒却几乎不饮,他的独子猜到了母亲的心思,索性弄出了生春。长公主性情颇为跋扈,中意的物件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不好,更何况生春还与她爱子有关,若卓琏批评生春的话传到她耳朵里,有这么多的客人亲眼所见,定会招惹不小的麻烦。 鲜少有人知道生春乃傅世子所造,樊兰也是从兄长口中听过一嘴,这才主动发问。 “生春清爽香甜,十分适口。”卓琏低垂眼帘道。 樊兰有些急了,先前玉锦尝过生春,她说此酒为了避免灰感,少了煎煮这一工序,味道格外寡淡。卓琏的能耐不逊于玉锦,又怎会辨不出? “那缺点呢?” 听到这话,女人细腻的指腹划过桌角,意味不明道:“我都品鉴过色香味了,便由母亲来谈谈缺点,您在酒坊的时日可比我长得多,指不定也能说出几分。” 樊兰被堵得哑口无言,双目瞪得滚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没说出话来。 坐在一旁的樊竹君见状,不由撇了撇嘴,她这个姑母还真是个糊涂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只看皮相与家财,便一头扎到了卓家,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卓琏扫也不扫这对姑侄半眼,她明白宴无好宴的道理,早在来将军府前,就吃了小半碗银丝面垫了垫肚子,这会儿自然不饿。 男女席之间隔着屏风,她看不见对面的情形,却能听到交谈的声音。 “桓兄,你们一家子都是奇人,你救驾有功成了五品将军,嫂子又寻到了人中黄丸的秘方,实在令众位兄弟叹服。” 卓琏没想到桓慎也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表面上没露出任何端倪。 好不容易挨到寿宴结束,卓琏刚走出门子,便瞥见了那道熟悉的面孔。对上黑漆漆的双眸,她心头一紧,思索着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突然有个丫鬟冲了出来,也不知说了什么,桓慎就跟她走了。 想起话本中针对女主的描述,她不由摇了摇头,带着青梅离开了。 丫鬟将桓慎带到亭子里,一身红裙的樊竹君迎面而来,清丽脸庞上透着几分不忿,质问道:“桓兄,我以为你是真正的大英雄,不想你竟被桓卓氏蛊惑,对表妹下了手,玉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值得你亲自对付?现在她付出了代价,桓卓氏也得偿所愿了吧?” 桓慎神情冰冷,无一丝波动,“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察觉出男子言语中的不耐烦,樊竹君狠了狠心,道:“湘灵公主没了。” “你说什么?” 要是桓慎没记错的话,身为圣人的女儿,湘灵公主今年才满十七,去关外和亲不足一年,怎会香消玉殒? “你我一同上过战场,也知晓胡人心狠手辣到何种程度,公主早晚会离世,胡人也会撕毁盟约,眼下宫里面已经收到了消息,为了不让百姓惶恐,才没有宣扬开来。” 近段时日,樊竹君一直在佛堂中禁足,根本见不到樊兆,若非七皇子派人递了信,她的消息也不会如此灵通。 见桓慎闭口不言,樊竹君也不着恼,缓缓说道:“再过不久,战事必将爆发,你若想立下军功,跟我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不必了。”青年冷声作答。 “行之先别急着拒绝,你出身寒门,即便得了三皇子的赏识,依旧是五品的游击将军,想攒下军功,怕是千难万难,还不如另择明主。” 在太医的精心诊治下,七皇子的身体渐渐恢复。经此一事,他对权力的渴望到达了顶峰,此次与胡人交战正是最好的机会,若能拉拢一些将领,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