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指了指走廊尽头,恭声回答:“回表小姐的话,卓氏就在最里侧的房间中。” 闻声,卓玉锦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将皮肉给抠破了。卓孝同的斥骂声还回荡在脑海中,她不再犹豫,快步往前走,甫一推开房门,便看到坐在桌边的妇人,穿着素净的衣裙,眉目艳丽,姿态无比闲适。 “你找我有事?”卓琏反客为主,语气实在算不得热络。 卓玉锦被噎住了,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眼神阴鸷地问:“你早就知道无名井出了问题对不对?所以才会这么痛快地搬到京城,还开了一家酒肆。” “酒坊是你们使尽手段夺走的,无名井也囊括在其中,都是卓家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又怎能怪在我身上?”卓琏拧起眉,将茶盏放回木桌上。 想起母亲的交代,卓玉锦深深吸气,将胸臆中烧起来的那团火压制住,“琏娘,桓家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毫无怨言地给他们当牛做马?你是卓家的姑娘,就算守了寡,也应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日日奔波操劳,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卓琏张口欲言,忽地瞥见了一闪而过的衣角,她掀了掀唇,问:“依你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才算对得起自己?” 卓玉锦笑了笑,“清风啸已经呈送到陛下面前了,以父亲酿酒的手艺,被选为御酒也是早晚的事,汴州地小而偏,远比不上京城繁华,卓家肯定会搬过来,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免得将来血本无归,将安生立命的银子全给赔了进去。” “哦?悔改,如何才叫悔改?”卓琏刻意拉长了语调,声音更添绵软,像是意动了。 “你酿造清无底时,到底用了何种方法?过程中难道没有加石灰吗?”卓玉锦并不关心曲饼配方,毕竟卓家经营酒坊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法门,但煮酒的诀窍却让她很是心动,要是不拿到手的话,清风啸的品质怕是再难提升。 卓琏笑弯了眼,“的确没加石灰。” 周朝的文人墨客大多嫌弃酒水中的灰感,这些年来,卓孝同与卓玉锦父女尝试了不知多少回,仍然没有找到石灰的代替物,因此清风啸永远不能达到完美的程度。 听到这话,卓玉锦浑身僵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佯作镇定道:“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将方子交出来?” “我也不是贪心之人,只要卓家酒坊十成干股就够了,到时候整间酒坊都成了我的东西,煮酒时自然不必再加石灰。” 卓玉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女人话里的讥讽? “卓琏,做人不能忘本,要不是卓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根本没有机会嫁给桓谨,也没有机会造酒。” “你说得有道理,父亲确实将我养大成人,待他年迈后,我会按月给他奉养银子,绝无二话。”女子连连点头。 “你!”卓玉锦万万没想到她这般油盐不进,气得双目圆瞪,神情狰狞极了,仿佛要将卓琏吃进肚子里一般。 “玉锦可是病了?脸色竟如此难看,还是快些找家医馆诊治,免得病情加重。” 卓玉锦活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卓琏才会吃亏,她跟这个异母姐姐好似天生不对付,从小就相看两生厌,到了此刻更是令人作呕。 站在门外的樊竹君抿紧唇瓣,径自走了进来,看到表妹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疼。 “卓氏,你到底也是卓家人,一再地折辱自己的亲生妹妹,真得不觉得内疚吗?” “樊公子这般良善,怎么不想着帮帮我们?当初正值寒冬腊月,桓家人被赶出汴州,雪天奔波,一路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都是拜卓玉锦所赐。若我没记错的话,樊公子还是小叔的好友,如此行事,对得起袍泽吗?”卓琏只当没认出樊竹君的身份,毫不留情地呵斥。 闻言,樊竹君的身子僵了一瞬,清俊面庞上也透露出几分羞惭。 “表、樊公子,你可千万不能轻信卓琏的鬼话,她巧舌如簧,最擅长颠倒黑白,一张利嘴简直能把死的给说活了,我们父女是怎样的人,你相处了这么久,还不清楚吗?”女人的桃花眼中尽是哀戚,两行清泪顺着面颊往下落,那副模样甭提有多可怜了。 一把握住表妹的手,樊竹君咬了咬牙,低声规劝,“卓家已经足够风光了,那秘法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玉锦可别魔障了。” 卓琏拍手鼓掌,朗声赞道:“看来樊公子还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世间还有天理,容不得无耻无格之辈猖狂!” 当时她坐在教堂门口,翻阅话本时就已经发现了,樊竹君身为书中的女主,虽女扮男装去了军营,却非常心软,也堪称优柔寡断,她知道卓玉锦究竟是什么德行,不止没有规劝,反而一次又一次地纵容,最后还让卓玉锦嫁到了侯府,委实可笑。 这会儿樊竹君并未跟七皇子定情,对桓慎也抱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想必不愿与桓家人交恶。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