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半天,唐老爷子欠钱不还就算了,如今嘎嘣一下驾鹤西去,胖爹还得来吊唁,果然是个十分郁闷的事情。 “估计不止欠你一个人的钱,”王三笑指着吊唁队伍里几个人,低声道,“看那几个人的脸色,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似的,估计也在郁闷着呢。” 王八贤提起眼皮看过去,微微笑了一下,“儿砸,如今这小眼神儿很是不错呀,”他一一指着那几张陌生面孔,“那个大龅牙脸色可真够臭的,知道是谁么?潘家园赫赫有名的大奸商,特别不是个东西……他后面第三个,那个戴眼镜的衣冠禽兽,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还爱装专家……唉哟,唐老面子不小,连魏家都来了……” “哪个魏家?”王三笑一怔,抬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冷不丁撞进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整个人倏地愣住了。 刹那间,数千日夜的滚滚红尘在眼前呼啸而过,刮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顷刻间让他两眼刺痛双耳轰鸣,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混乱的脑海。 “还能是哪个魏家?古玩行里还有第二个人是魏老爷子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赫赫战功?”王八贤诧异地回头,看着王三笑道,“儿砸,刚刚还夸你眼力好呢,这一眨眼就变智障了。” 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掩饰地蹭蹭鼻子,看向自家胖爹,反唇相讥:“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显摆的机会而已。” 说罢,目光随意地扫向旁边,只见那人也仿佛没料到会在此地相见,眸子中有一抹惊讶一闪而过,转瞬已归于平静,他淡然地与王三笑对视,微微一笑,客气而又疏离。 久别重逢的招呼止于点头而已,王三笑略一颔首,漠然地转过头,随着队伍走到祭台前,跟着王八贤低头默哀,然后将手里的白菊花插在了香炉上。 ……操! 王八贤回头,满脸震惊。 “抱……抱歉,”王三笑大为尴尬,连忙对孝眷道歉赔罪,将错插的白菊花拿出来,接过香束握在手中重新行悼礼。 从追悼大厅出来,王八贤嘬着牙花子围儿子转了两圈,指着他的鼻子奚落道:“说你什么好?关键时刻掉链子?菊花插在香炉上,嘿,三少爷有创意!” “行了,别说了,”王三笑恼羞成怒,心想我就一时脑抽,可被你逮着机会了是吧? “为啥不说呀,”王八贤乐颠颠地拿儿子寻开心,仿佛儿子偶尔犯个小错能让他乐呵半年,“唉哟我真后悔刚才怎么没拍个照留念,这种事情可不是经常见。” 王三笑简直想大义灭亲,恨声:“缺大德了吧,人家葬礼上你拍照……”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前方挺拔的背影,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哟,魏总,”王八贤朗声叫道,笑着走上去,一张胖脸上全是假得都快变成真的了的笑容。 魏琮回过身来,淡漠的视线在王三笑脸上划过,看向王八贤,伸出手来,谦和地笑道:“八千岁,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得不得了,”王八贤握住他的手,一叠声问候:魏总身体好?令尊身体好?令堂身体好?令大哥身体好?令二哥身体好?令三哥身体好?令……数不清的哥哥姐姐侄子孙子的身体都好? 王三笑忍不住有些想笑,心想自家胖爹真坏,谄媚得过头了就仿佛是讽刺一般,谁不知道这魏家的老爷子比刚刚故去的唐老还要牛逼,膝下共七子五女,还出自六个不同的妈,幺子魏琮芳龄才二十八周岁,其大哥家的孙子都能和小明星传绯闻了。 不过这魏琮倒很是淡然,神色不变地看着王八贤满嘴跑火车,还有闲心开玩笑道:“托八千岁的洪福,魏家全都安好。” “那可真是古玩行之幸啊!”王八贤朗声谄媚,“如今看到魏总这般丰神俊逸,便想到老爷子当年横刀立马的雄姿,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 这货夸人实在是直白得让人听着牙疼,王三笑看一眼腕表,打断他:“去西安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今晚不吃羊肉泡馍了?” “去去去!”王八贤立马打住,对魏琮一拱手,“那就在此别过了。” 魏琮和气地笑笑:“家父最近很喜欢龙眠居士的书画,希望八千岁何时遇到了,能帮魏某行个方便……” “没问题!”惦记着正宗羊肉泡馍的味道,王八贤急吼吼地钻上车子。 魏琮转脸看向王三笑,伸出手来:“很久不见。” “是有些年头了,”王三笑握手,一触即分,他抬头,一双风流笑眼中带着圆滑的浅笑,“没想到魏总也会来参加唐老的葬礼。” “世交,”魏琮道,“你……最近一直在南京?” 王三笑的视线在对方脸上扫过,落在远处积雪斑驳的苍松上,漫不经心道:“满世界乱跑,这年头,挣口饭吃不容易。” 王八贤钻进车里,一连声地催促司机开车,一回头,哟,自家傻儿子还在车下磨蹭呢,探头出来,嚷嚷:“儿砸,干嘛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