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若葱管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掠过码得整整齐齐的绫罗绸缎,珠圆玉润的指甲上染了红蔻丹,却不显妖冶,徒添明艳。 水绿盘金彩绣缃裙,金丝线的绣鞋上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清雅而华美。 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的齐掌柜却无暇欣赏这美貌,一颗心始终提着,不错眼地盯着这位主儿的每个表情,生怕没能意会到什么。 前几日,他听闻程家最近在广招绣娘和掌柜,应是要再开几家铺面,便辞了旧东家,来了程家布行。 本来与他一道去的还有一位袁家经年的老掌柜,姓夏,二人被请到了程家,上来便被分别分到了一家新开的布行做事,这才知道,原来程家家主程缙近来不在余杭,家中大小事务,都是靠两个女眷在支应。 新开的布行欣欣向荣,地段也很好,那位夏掌柜觉得女人对这些一窍不通,便起了轻慢之心,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做起了假账,还拿之前手头挤压的一批布料以次充好,谁知道被去店里查验的程姑娘一眼瞧了出来,不仅二话不说将人打了出去送到官府,还将他的作为闹得同行都知晓了…… 这下子,那位夏掌柜纵然过几日被官府放出来,恐怕也在余杭没有立足之地了——阳奉阴违的人,哪有主子敢用,就是袁家,这几日恐怕也在清查从前他做的帐了吧。 不得不说,他在程家瞧见这位巧笑嫣然,美得不真实的小姑娘冲他发号施令时,心间也是有几分轻慢的。好在他素来谨慎,瞧见程家赫赫有名的一位掌柜来报账时恭敬得跟府里的下人似的,便多留了个心眼,请人吃了酒,打听了下程家的事,这才歇了慢待的心思…… 据那位掌柜说,程姑娘的才华和本事不输其父,自小也是帮着家里看账验布的,面上看上去软软和和,在生意上面却容不得沙子,果决狠厉之时,半点不似个女儿家。在程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夏掌柜,可不就是正好撞到人家刀尖上了吗? “齐掌柜。”轻柔的声音响起,齐掌柜却骤然面色一肃,紧张地作揖:“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烦请姑娘示下,小的一定尽快改。” 耳边红玛瑙的坠子微微漾着,面如五月娇花的女子笑意殷殷:“齐掌柜这是哪里的话?您做的很好,比我们程家布行的一些老掌柜都能干,总算是没有找错人,待阿爹回来,我也好给他个交代了。” 齐掌柜不动声色地擦了一把鬓角的汗,笑眯眯地谦虚着,总算松了口气。 交代不交代的他不知道,他只听旁边的掌柜说,这繁音坊最热闹地段的铺子,这位程姑娘当日来买的时候,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做主定下了。 这位可不是个看家里父兄眼色行事的小女子。 程柔嘉接过齐掌柜递的帕子,轻轻拭着手。 那位夏掌柜她一早就打听过,纵然辞了袁家,也和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特意将他派到了他一家独大的新店面,纵着他上蹿下跳,就是要他来当这批人里的典型。眼下的情形,一时之间不能让这些人忠心也不要紧,畏惧,也是个速成的法子。 如今看来,杀鸡儆猴的效果果然不错。 兀自微微出神着,却有一甜糯可爱的声音在叫她:“是……程家姐姐吗?” 来人穿着姜黄色妆花褙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娇娇小小,肤光如雪。青丝半挽,还是小女儿家打扮,一双眼睛又圆又大,顾盼神飞,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圆嘟嘟的十分可爱。 “是。”她弯了眼睛,亲和地点头,回忆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是……金家的二姑娘吗?” 那金姑娘闻言脸蛋红扑扑的,亦笑了起来,似葡萄般的眸子便弯成了月牙儿:“没想到程姐姐还记得我。” 金家也是做首饰生意的,在余杭也算得上富庶,但她之所以记得这位金姑娘,却不是因着生意的缘故,全然是因她生得可爱,幼时又能凭着眼泪将她自小就故作高深的义兄逼得败下阵来的深刻印象罢了。 不过小姑娘长大了,爱面子,这些话倒是不能再说了。 “出门逛街子?”她笑吟吟地问,“不过我家这布行刚开业不久,你怎么想到来这儿的?” 闻言,金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帕子,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不是来买布的……是瞧见程家的马车停在外面……” 程柔嘉微微挑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