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是半日未见罢了。 复又进了厅堂,坐在楠木椅子上,仍有些神思不属地随意往门外人群瞟了一眼,却意外地瞧见了那道嫩绿色的身影。 戴着一道薄薄的面纱,但那双眸子他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能瞧出来是她。 四目相对,对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犹如一捧新月般恬静姣好,在人群中也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明明方才还想着要见她一面,这会儿瞧见了,又有些担心她混在愤怒的百姓中会不小心受伤,薛靖谦嘴唇忍不住抿成一条线,指关节无意识地在桌上叩了叩,蹙着眉想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了。 刘康成坐在正上方,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薛靖谦这边,见他如此动作,只当是他拖的时间太长了让这位贵人不耐烦了,也提快了语调:“……罪官谭天禄,你可知罪?” “刘大人。”终于等来一个开口机会的谭天禄仰起头,形容狼狈,眼中却闪过不屑:“下官不明白您的意思。” 都到了这时候了,这人还在装傻吗? 菜叶子和鸡蛋又纷纷飞了进来。 市舶司的官员们嘴角抽搐:这群百姓扔得这么尽兴,过后他们扫起来就要累死了…… 谭天禄却不再理睬,嘴角挂上让人胆寒的笑意:“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您才是市舶司的提举,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官的意思是,”谭天禄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些东西不都被送进了您的府邸吗?您怎么还贼喊捉贼的要办下官啊?” 堂下一片寂静。 “……不是都送到了榆钱胡同您夫人的陪嫁宅子那里了吗?” 竟还明确地说了地点。 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看向上首的刘康成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你胡言乱语!”他气得指头发抖,呵斥道:“本官的夫人是京城人士,从未在镇江有过什么陪嫁宅子,如若不信,大可将当年的陪嫁单子拿出来一一核对!” 谭天禄闻言哈哈大笑。 “刘大人,您别装傻了。妇人的陪嫁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您夫人嫁来了镇江,用陪嫁购置新宅子或是做生意,自然也是她的陪嫁。将军若是不信,尽可去平芜城县衙取刘夫人名下的宅子地契来看,再去看看榆钱胡同那里,是不是有刘大人方才念到的那些财宝。” 百姓们这才将目光放到一边一言不发许久了的玄衣男子身上。 若这两个当官的都有问题,那就只有这位将军能办他们了。 感受到百姓的炙热目光,薛靖谦微微敛眉,冷着脸下令:“来人,去县衙和谭天禄说的榆钱胡同看看。” 跪得笔直的谭天禄面上便闪过得逞的笑意,挑衅地看向上首面色渐渐发白的提举大人。 刘康成素来自恃清廉刚正,可他的后院可不是钢板一块呢。 人群中的程柔嘉看在眼里,心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刘大人,会不会被黄雀在后了? 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身侧明显紧张起来的蓝衣妇人。 * 薛靖谦的护卫动作很快,两盏茶的功夫过后,便回来了。 “……回大人,县衙却是有一张榆钱胡同宅子的地契,上面登记在册的是刘夫人的名字。”市舶司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县衙的官老爷们当然不敢睡觉。 “……那宅子中的确多数物件都能和刘大人手中的册子里的物什能对上。” 谭天禄忍不住大笑,站起身来:“大人,您自己贪墨的东西,详细地记成了册,居然还能拿来诬陷下官。下官实在是,心惊不已啊……” 上首的官员似乎乱了阵脚,在玄衣男子面前跪下来:“将军您听下官解释,下官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啊,下官是遭人陷害了啊……” “谁陷害的您?你家夫人?”谭天禄戏谑地笑,方才还对他视如猪狗的高大护卫们此刻都束手一旁,视若无睹。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戚瑶面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珠贝般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泪忽地就滚落下来。 到底还是要让他逃脱了。 旁的人或许能信那刘大人才是幕后黑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