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看一眼弟弟的可怜模样,低声道:“好,我带你去见你娘——不过你要乖,不能吵闹。” 如意忙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哥哥。 见是汉王亲来,虽然有王太后下的旨意,但守门的侍从还是放了兄弟二人进去。 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刘盈简直没能认出戚夫人。 眼前这个被剃了光头、衣衫褴褛、瘦削枯黄的人,与先王那艳光四射、青春柔媚的戚夫人,果真是同一个人吗? 戚夫人与如意抱头痛哭。 刘盈却僵在门边,因为母亲的冷酷和残忍,而感到刺骨的寒意。 有些事情,只是听闻和亲眼见到,受到的冲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紧紧搂着儿子如意,戚瑶跪在地上望着年轻的汉王,知道这是她们母子唯一的机会。 她膝行上前,扯着刘盈的衣裳下摆,泣道:“殿下,您行行好,救救我们!王太后要杀我!她要杀如意!” 刘盈只觉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却更不敢多做承诺,道:“我会照顾好如意。” 戚瑶涕泪横下,哀声阵阵。 刘盈又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没有办法……” “有办法!”戚瑶忙道:“殿下,您放我们走!” “走?走到哪里去呢?你们孤儿寡母……” “我们回咸阳!” “回咸阳?” “是!回咸阳!”戚瑶想到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想到吕雉要前往封地,只要回了咸阳,回到陛下的庇护下,她和如意就安全了! “你们回咸阳,又能依靠谁呢?” “靠……靠……”戚瑶关键时刻,难得聪明了一回,“靠太子妃娘娘呐!娘娘心善!” 刘盈蹙眉道:“不可,前番为了你们的事情,惹得母亲与姊姊都不快活,岂能……” “殿下,王太后是要如意的命呐!”戚瑶把如意怼到刘盈腿上,“我是个外人,死不足惜,这孩子却是你的亲弟弟,是先王的骨血呐!” 如意又哭起来,牢记着哥哥的叮嘱,不敢放声,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刘盈极为不忍,竟然也红了眼圈。 戚瑶又道:“况且王太后与太子妃娘娘乃是亲母女,哪里会真的生气呢?虽然殿下您回护我们母子,可是我们就在王太后眼皮子底下,稍有疏漏,您回来就只能看到如意的尸体了!” 刘盈左右为难,最后道:“未必就到了这步田地。孤会护着如意的。”不敢久留,忙带了如意离开。 戚瑶与如意母子自有一番难分难舍。 刘盈见了戚夫人惨状,终日心神不宁,他在驿站屋檐下看雨,陪在他身边的,是藤公夏侯婴与弟弟如意。 忽然丞相卢绾走过来,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刘盈心中不安。 卢绾与刘邦是自幼的交情,可以说是刘邦最亲密的朋友。 在整个汉国剩下的官员中,卢绾、夏侯婴可以说是“刘派”的坚实力量,余者都渐渐依附了掌权的吕氏。 是以,也只有卢绾才会冒着风险来跟刘盈说一声。 “殿下,您……”卢绾目光落在如意小小的身子上,斟酌着用词,道:“我们归根结底,都是外人。您与王太后是亲母子,又秉性仁善,我们劝不住的事情,只有您才能说上几句话了。” 刘盈大惊,道:“母亲要杀……要杀……” 卢绾垂下眼皮,低声道:“臣只是来见殿下一面,问安而已。”他冲着夏侯婴一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刘盈心乱如麻,问夏侯婴道:“藤公,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夏侯婴一门心思追随刘邦,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刘邦。 刘邦死了,他心里眼里便只有一个刘盈。 当初刘邦落难,带着戚瑶颠沛流离之时,夏侯婴也陪伴在左右。 戚瑶年轻貌美,又救过刘邦,与夏侯婴虽然没有很亲密的关系,但是两人也说过话。 夏侯婴对在自己保护下降生的王子如意;就像对鲁元和刘盈一样,是有一份特殊感情的。 不像刘盈还抱有侥幸心理,夏侯婴很清楚,一旦回到封地,戚夫人与如意母子俩绝无活路。 戚夫人的求救,夏侯婴守在门外也听到过。 “殿下如果真像保住如意的性命,就把她们母子送回咸阳。”夏侯婴有力道:“您只需一句话,剩下的事都交给臣去做。” 刘盈心中天人交战,最后望向了抱膝看雨的弟弟如意。 如意还那么小——是他的亲弟弟呐! “好!就请藤公护送如意母子回咸阳!” 夏侯婴是跟着刘邦打天下的人,与车骑将军灌婴等都相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