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放皇榜的日子, 更有许多爱看热闹或者别有目的的人家聚集在进士出游的街道两旁驻足观望,因此附近的酒楼今天的生意尤其好。 眼看快到中午,聚集路边茶摊的人们议论道:“今年怎么这么晚, 现在都看不见人影。” “跟往年没什么区别啊,我看是老弟你太心急了。” 旁边摇着蒲扇的一人也不赞同道:“这大喜的日子, 你说什么呢?” 焦颐特向家中告假前来,她伫立在一家酒幌下, 踮着脚向远处张望, 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下也有些担心。 仿佛只过去了半刻钟, 却又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长的时间, 她听见整条街最前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渐渐的,他们这片里,端坐在酒楼高层的客人也纷纷起身,并发出兴奋的声音。 焦颐几乎快把脖子给仰断的时候,才终于看到远处一群人被伞盖仪仗领着, 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缓缓挪步。不怪乎她用“挪步”这个词,实在是围观百姓太多, 将这条路围的严严实实的, 新科进士们实在步履艰难。 她的眼力有些不太好, 混合着逐渐灼热的日头光照,和眼睫上慢慢流淌下来的汗珠,焦颐觉得自己的视线越发模糊,实在辨认不出打头阵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随着新科进士们的逐渐靠近,焦颐突然意识到高处看客的声音出现些许微妙的转变,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再到渐渐低下去的议论和几句难以置信的半截子问话。 “怎么会……” “不会弄错了吧?” 真是越着急越忙中出错,本来焦颐瞥见角落有个木桶子,想着踩在上面站得高看得远,可惜没想到她一个没稳住,自己扑通摔了下来,有几个好心人过来把她搀扶起来,却将自己这一片围得更加密不透风。 混乱间,她听到一阵马蹄“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顾不得自己手掌扑到石子上割出的划痕,她费力地抬头望去。 大人的身影将马匹遮掩住,她从人群之中细小的缝隙处往外看去,先看见了一大簇红缨流苏挂在马上,等她完全站起来的时候,顺着那马往上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一股高声呐喊的冲动在她嗓子眼里打着转,可是等她张开嘴巴的时候,却只发出轻微的几声“啊啊”之语。 这可笑的声音本会淹没在众人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声中,但不知道为何,恰在此时,骑在马上的人似有所觉般转头看向焦颐这边,在看到熟悉的脸庞后,那人甚至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瞬间,百姓们纷纷收敛噤声,只留下还在努力想说出些什么话的焦颐尤为显眼。 骑马之人笑过后,转回头去继续完成剩下的簪花游行,而焦颐却像终于能喘过气来似的,她深吸几口气,手脚麻利地跳上木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喊道:“学生祝贺许先生金榜题名、独占鳌头,‘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注]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许清元闻言回首观望,又朝焦颐含笑一点头。 她身上斜戴红绸,头戴双翅乌纱帽,帽子上还插着点翠金花,一骑当先,带领着身后二百多位新科进士浩浩荡荡地从皇宫中轴线的正门出来,一路行至此处。可实话实说,直到现在许清元的脑袋还有点木木的没反应过来。 当时鸿胪寺官员念完圣旨后,读卷官上前一步就要开始念考生名次,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许清元建设完毕心理防线后轻松许多,平静地等待着自己和好友们的名次被宣布,因此当她听到读卷官念出“第一甲第一名北邑省考生许清元”的时候,脑中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名字有了难以言喻的隔阂,潜意识里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名字,然而另一重意识却不断地示意她这名字根本与自己无关。 当时她整个人都像被一层橡皮套子给套在了里面,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即便是余光瞥见许多人隐蔽地朝她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她仍然反应不过来这一切与自己有什么关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