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擒虎却又笑起来,一截小虎牙若隐若现,恰如少年时半遮半掩的锋芒,“总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闯荡,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长大了,爹娘也老了,又有师父、师兄,小师妹…… 那些关心他,照顾他的人,也都成了他的软肋。 若他孑然一身,死又怎么样呢? 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现在不一样呀。 就像王叔他们想告御状,最怕的却是牵累家人…… 可是他看见了,听见了,怎么能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有的事,纵然怕,也要去做。 若是父亲母亲知道,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此事若成,功在社稷,没什么好说的; 若不成,他和小师妹只是定亲,尚未拜过天地…… 她还年轻,又那么好,总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 半月后,以王叔为首的一干乡邻在城外汇合。 包括王家四口在内,一共十二人,有男有女,还有的人瞎了一只眼,另一个断了一条胳膊。 怕柴擒虎不带自己去,瞎眼那人直接跪下,碰碰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我爹被他们活活打死,我的眼睛也被戳瞎了,只要能报仇,我一头碰死在京城都行啊!您带我去吧!” 另一个折了胳膊的也来求。 他们带了曾经的状纸,带了被人半哄半威逼按下手印的卖田文书,带了亲人死去时染血的旧衣裳,是真的决心要死在京城的。 王叔就对柴擒虎道:“大人,他们虽有些不便,但都是本地人,腿脚很好的,又能在山中识路,绝不会拖后腿。” 还有断腿的想来,但考虑到会拖后腿,王叔狠心没让。 那人哭了一回,也发狠,主动提出留下帮大家打掩护,能拖一时算一时。 这是一场既隐秘而疯狂的行动,要么成,要么死。 宜州的天,孩子的脸,说下雨星儿就下雨星儿。 柴擒虎一抬手,命众人立刻穿好蓑衣,戴好斗笠,迅速上船。 下雨了,固然他们赶路不便,当地官员却也不大会在这种鬼天气外出查看。 最初,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顺利弃船登岸,沿着泥泞的羊肠小道上山。 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上官道,就能找到直达京城的马车! 一连三天,众人都没敢合眼,吃饭喝水都在行进中解决。 南方的植物长得很快,道路又窄,整座大山像极了一座浓翠的藤蔓牢笼,走起来异常艰难,需要十分小心才能不摔跤,因此体力消耗格外快些。 直到第四天,气温骤降,众人又冷又累又饿,实在撑不大住了,柴擒虎才叫大家原地歇息。 得到允许的瞬间,所有人都烂泥般跌坐在地,喘得有进气没出气。 柴擒虎抬头张望几眼,又问最熟悉地形的几人,“大约还有多久才能下山?” 折了胳膊那人祖辈就是山民,儿时他便是在山里长大的,听了这话,狠狠咽了口唾沫才哑着嗓子道:“再有两日吧。” 天气不佳,还这么些人,又不能开火做饭补充体力,这就是极限了。 两日……柴擒虎抿了抿唇,才要说话,忽听到山脚下隐约传来几声特殊的呼啸声。 “大人,有人追上来了!” 侍卫走过来道。 为了示警,也为了延缓追兵速度,他们在走过地方布置了不少简易机关,方才那一声就是被触发的动静。 这样的鬼天气,本地人是不会无故进山的。 “都起来!”王叔听了,赶紧抓着一双儿女和浑家站起来,又死命去推乡亲们,“他们追来了,追来了!快起来,跑啊!” “都起来,”柴擒虎也出声催促,“别慌,别出声,距离这边还远,静悄悄地走,快些!” 林中地形复杂,几位殿后的侍卫也把一行人走过的痕迹打扫了,只要他们这边不主动发出动静,追兵想找到也不是易事。 然而来不及庆幸,柴擒虎却突然听到了“汪”的一声。 狗叫! 他们带狗了! 京城也在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京城的秋雨伴着西北风砸下来时,颇有种凶狠的气势。 师家好味京城分店如期开业,生意异常火爆。 生意做到一定阶段之后,赚钱就会变得非常容易,师雁行再一次体验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过去几年的积累和奔波为她打下了牢固的基础,铺开了细密的人脉网,而如今,她就如丰收的老农,在金灿灿的稻田中奋力挥舞着镰刀,快乐奔走,兴奋收割。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