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王忠亲自捧了一碗热牛乳进来, 估摸着只有六七分烫才奉上去,“陛下, 看了好一会儿折子了, 歇歇眼睛吧!” 庆贞帝闻见牛乳的味儿就皱眉头, 眼睛根本就没离开折子。 “整日都是什么牛乳羊乳的,这都喝了多少年了?拿下去, 怪绪烦的。” “陛下日夜操劳,少不得保养, 还是喝了吧?” 王忠劝道。 庆贞帝装没听见的。 “有些燥,用山泉水冲些梨膏来。” 又瞧了瞧王忠, “既那么补,牛乳你自己喝了。” 没奈何, 王忠只好苦着脸, 将那热牛乳喝了,连同盖子一并交给小徒弟,吩咐他去冲梨膏。 “陛下,”王忠上前笑道, “怪累的, 不如奴婢给您讲个笑话吧!” 庆贞帝难得给了他一个眼神儿,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想认朕当爹?” 这是想起上一回柴擒虎说的“君父”的话了。 见庆贞帝还有心情说笑,王忠也觉得松快,当即笑道:“奴婢哪儿敢呢?” 说着,上前示意磨墨的小内侍退开,自己亲自接了墨条研墨。 “说起来,正是小柴大人的笑话。” 捧了一上午折子的庆贞帝一听,还真就松了手,失笑道:“那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是这几日小柴大人把六部上下都烦了个透顶,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在议亲……” 现在好多衙门的人,老远一看柴擒虎就避之不及,总觉得吵得眼睛疼。 庆贞帝果然笑了一场,接了送进来的梨膏吃。 见他笑了,王忠讲得越发卖力,“不过也有人笑话他傻……” 分明是备受皇恩的新科进士,什么样的高门贵女使使劲够不着?好好结个亲,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偏偏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商女。 这辈子就算完了。 “傻?”庆贞帝轻笑几声。 花团锦簇彩瓷茶杯被轻轻搁到桌上,杯底和桌面发出细微的磕碰声,被水面上飘来的丝竹声迅速压了下去。 “这才是大智若愚呢!”董康道。 发生在朝中的事就没有秘密,不过短短几日,小柴大人一亲的事就传开了,能知道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难得休沐,董康应了几位同僚的邀请,去湖上泛舟,席间也不知谁先说起近来朝野趣事,一来二去就把话题扯到了柴擒虎身上。 “董大人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有人问道。 船夫拨弄着桨,水流顺着木片滑落,在湖中泛起道道涟漪。 董康尚未开口,就已有人赞同道:“就是这话,君不见裴远山那厮是何等老谋深算?当初多少人都断定他起不来了,谁知一招以退为进,被贬去那穷乡僻壤的小县城数年,竟又能东山再起,重获圣眷,被一举点为国子监祭酒……” 有人酸溜溜地说,不过是沾了徒弟的光。 那人便反问道:“这还不够吗?” 收徒弟的满殿都是,可能沾到徒弟光的又有几人? 况且陛下素来恩怨分明,倘或他当真已经厌弃了裴远山,别说他的弟子中了进士,就是连续两届夺了状元,该贬还是贬。 当下的情形分明就是还有意重用,只碍于之前一直没有台阶下,所以迟迟未能推行。 如今他的弟子争得荣光,便顺水推舟,把老师拎出来。 那几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天下之大,能人何其之众,朝堂内外多如过江之鲫,本也没什么稀罕。 难就难在一家老少、一门师徒都争气,彼此提携,只要一人仍屹立不倒,其余的人就都还有机会。 便如那荒郊野草,除之不尽,灭之不绝。 刚才说话那人又道:“况且,裴远山性情古怪,眼界甚高,那柴擒虎莫说是本朝最年轻的进士,注定要名载史册,就算才学平平,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既然有其过人之处,那他看中的女子,又岂是等闲之辈?” 在场众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他们素日虽然自学文人雅士,高人一等,又瞧不起那等商贾。 可商人有什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