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不是师老板吗?自打裴先生走后,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两个门子老远见了马车便拉着脸拦过来,可一看清车上下来的人立刻换上一副人皮,笑容可恕,嘘寒问暖起来。 师雁行笑道:“有点忙,这不,今儿带人过来瞧瞧。” 两个门子点头如啄米,又说了些奉承的话,“是,上头的大人们已经提前知会过了,您只管进去就是了,何必下车呢?怪远的。” 后面的郭毅见此情景,眼睛都瞪圆了。 之前来预备考试时,他曾忍不住向往来县学门口看过几回,可每次这些门子都拉着个脸老长,仿佛谁欠他们二百吊似的,哪怕是来参加县试的考生也不例外。 可现在……这算什么呀! 师雁行没有坐车,而是带着郭毅一步步走进去,边走边轻描淡写地讲解沿途建筑和风光。 听得越多,郭毅心中狐疑越重: 她不是商人吗?怎么跟县学的人这么熟? 对这里面好像也很熟的样子! 县试过后,被当做考场的县学又恢复了热闹,沿途走来遇到不少下课的学子和教师,其中许多人都识得师雁行,远远颔首示意。 郭毅心中越发疑惑,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上午的课结束了,下午的课还没开始,许多县学学生三三两两凑在一处高谈阔论,相互舌战,十分热闹。 师雁行朝那边努努嘴儿,对跃跃欲试的郭毅道:“不去试试?” 舌战众人中有两个正是之前师雁行资助过的,带头接纳了郭毅,然后就联合众人将郭毅“打得”溃不成军。 师雁行含笑旁观,一点儿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胡三娘子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见状直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什么玩意儿嘛,若没有掌柜的帮衬,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再碰书本,如今反倒抖起来了。 但凡有几个菜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真正的大官和举人、进士老爷她也不是没见过,远的不说,掌柜的那几位师兄和师父不是?都再和气不过,还能蹲门口大碗吃菜呢,也没见这样轻狂。 接受了现实毒打后的郭毅整个人都蔫儿了,回去的路上半晌无言。 良久才闷闷道:“那是你安排的?” 师雁行斜靠着软垫,懒洋洋嗯了声。 她看着脸上满是屈辱的郭毅,似笑非笑,“怎么,输不起了?” 郭毅看上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今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也觉得县学里的前辈们没什么了不得。 大家都是秀才嘛!谁比谁差? 可今天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秀才和秀才也不一样。 那些人的思维之敏捷,口舌之伶俐,都是他所望尘莫及的。 可如此厉害,竟也中不了举人吗? 固有认知被打破,自信被摧毁,郭毅忽然恐惧起来。 “你来之前其实我做过两手打算,若你心性沉稳……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忘形,更不能忘本,你在郭张村算第一流,可放到县上呢?他们也不过尔尔,你却连尔尔都不如。只一座五公县县学内便有秀才数百,州城呢?府城呢?全国呢?” 残酷的现实血淋淋摆在眼前,郭毅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可,可大家之前都夸赞我,连县太爷也…… 是了,他也那样说过别人。 “这一趟我就是想告诉你,书不是给谁读的,郭张村的百姓们客气,是真心实意替你高兴,却不是你猖狂的资本。说得不好听一点,八成秀才都死在通往举人的道路上,你如今再出色,乡亲们也不指望你什么,我也不指望你,五公县也不指望你……” 对村学,师雁行本来也没寄托多少期望,能培养出师家好味的高质量企业员工就够本了。 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出个顶天立地的官,是意外之喜;出不来,也没什么。 郭毅整个人都像被大锤捶过一遍似的,脑袋里嗡嗡作响,耳畔只会回荡着一句话: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不起。 进客栈之前,师雁行丢给他一句话。 “这两天多在街上转转,看看县城别的秀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何等才学,再看看你自己。若想得通,咱们再说下一步。” 都曾是秀才,年纪也相仿,怎么就差这么多?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京城还没来信吗?”师雁行忽然问道。 胡三娘子就在外面笑,“您才寄出去多久,且要等等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