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舞校里级部的舞剧排演、各科专业考试纷至沓来。 学校重视舞者的文化修养,期末成绩综合文化与专业课两项,放假前夕,校务张贴每年级的综合排名,名单末尾的学生将遭到淘汰。 职业芭蕾之路,布满荆棘与无处不在的竞争。 天分、努力与身材条件缺一不可。舞台上,无数昙花一现的少年舞者没有逃开“发育关”,青春期发育,身体逐渐笨重,不再轻盈,身材比例沦为普通,被迫退出训练。 立足尖起舞,以大象都无法承受的压力,一种残酷又美丽的舞蹈。 忙碌的期末安排中,尖子生们则准备个人独舞的加分项,确保名次靠前。 每学期末的加分考试,宋煦次次不落。 今年,她准备《堂吉诃德》一幕Kitri女变奏。专业大课结束,宋煦到老师跟前报名,女老师站在钢琴旁,正检查最后一位学生的训练情况。 老师拍两下手,伴奏终止,她目光严谨,道:“节奏和呼吸不对,没找到感觉。还有,你的手臂曲线是圆、柔、慢的,而不是僵硬的伸展。” 她指了指屏幕,说:“注意看卡带里首席的手臂动作,再练。” 点评完毕,老师再看向宋煦,听女孩报名加分考试,她拿出笔记本,写下报名者的年级、班级和剧目。 “你选择的剧目风格差异很大。”老师一扫她往年准备的剧目。 艾丝美拉达、黑天鹅、帕基塔的女变奏,以及《睡美人》中的玫瑰柔板。 这些舞剧风格不一,角色跨度非常大,纯真的吉普赛女郎、高贵娇媚的公主、邪恶冷艳的黑天鹅。她的古典芭蕾功底可见一斑。 “别人都会挑自己擅长的角色类型,在舞台上求稳。”老师挑眉看她,“你倒是每次选的都不一样。” “这样的舞台才有挑战性。”宋煦坦率道。 老师牵唇看她,“期待你的基特丽。” 转眼日子到来,幕后化妆室,男女生们各为一组,进行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幕布后的空气里,蔓延着候场的煎熬。 宋煦换好舞裙和足尖鞋,她踩进松香粉池子里,缓慢转动脚尖,粉末防滑,以防台上失误。 临上场前,宋煦平静自如,对她来说,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才真正接近自由。 前面女孩一曲舞罢,评委老师打完分,喊下一位名字与剧目。 西班牙响板奏起,宋煦一袭红裙亮相,轻快迈上舞台,热闹的集市上,她化身少女基特丽登场,红裙翻飞,如张扬的火焰,极具佛兰明戈风情,热烈明快。 大跳、倒踢与旋转,构成堪称炫技的舞步。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定点精准,举手投足间,游刃有余。 娇俏的基特丽,由宋煦来演绎,生出几分英姿飒爽。 乐声止息,宋煦保持状态离场。 等独舞加试结束,所有学生一字排开上台,屏息聆听学校与舞团老师的打分和评价。 轮到宋煦,她往前一步,站在聚光灯下。 舞团前首席是一位典型的法兰西美人,高挑瘦削,棕发褐眸的面容,她的舞风清冷端庄,目前担任附属舞校的专业课老师。 前首席手执话筒,看眼桌上她的资料,问:“你有过学习俄派芭蕾的经验吗?” 宋煦微微一愣,“有一些基础。” 芭蕾分不同的学派,侧重风格、手位与舞姿都有差别。 法派以浪漫妩媚、足尖细腻着称,而俄派大气、技巧性强,可以说,法派像精灵,俄派是女王。 程述尧向来给她请最顶尖的老师。宋煦的芭蕾启蒙老师出身俄派,马林斯基剧院的前首席,瑰宝级的芭蕾伶娜。 后面,她的芭蕾小课又换过两任老师,专攻法派风格,但宋煦舞姿里始终带点俄派的影子,碰上热情外放的舞剧更明显。一旦演绎柔情的角色,轻盈流丽,出色的法派功底。 “你的Kitri女变奏给我印象很深。”前首席语调悠缓,客观道,“从控腿、定点、足尖和手臂来说处理得不错,你的身体线条感、乐感也好。但,作为我们舞校的学生,你应该清楚俄派与法派的不同,注意不要混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状态。” 这番话乍听是褒奖,实际上,前首席已点出她的问题。 宋煦颔首,退回队列里。 随后,几位老师轮流点评其他的学生,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 话筒再被传到坐在中位的前首席手上,她捏着评分纸起身,公布独舞的名次分数。 “我宣布本学期末的加分项独舞考试第一名是,”她掠过舞台上的少年们,定在女孩脸上,“宋煦。”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