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月台边,火车经过带来的风掀起南宫北宫的瀏海,像保鲜盒的盖子般打开——露出白白的额头,关上——形容狼狈。 万俟莫旗离黄色警戒线远远的,靠在柱子边。南宫北宫随手拍拍瀏海,转头看了万俟莫旗一眼,问:「干嘛离那么远?」 「安全啊。」 「对喔。」南宫北宫也走到他身边,看着跑马灯发呆。红色的字、绿色的字一颗颗溜走,永无止境似的。 早上他们走的时候,万俟莫旗的爸妈还没起床,匆匆向姐姐道别,匆匆离开,两人简直像逃家的青少年。南宫北宫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隻歪歪扭扭似猫似狗的生物,写说:我们走啦,谢谢伯父伯母招待。 万俟莫旗看到那隻生物就一直笑。毫无恶意,但是很坏心的笑。 他们的车来了。车厢内稀稀落落几个人,但想必下一站就会涌入人潮,那就没位子可坐了。这就是小站的好处,人少。 今天初二,回娘家。南宫北宫说他是回爸爸的家,应该也差不多。万俟莫旗没接话,但心里想的是,哪里差不多了,可是好像不能这样比较。 万俟莫旗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个个列队往后走,有宽阔的农田,过年前刚插秧的细小稻苗整齐划一地站在田地中;也有有阴暗的房子背面,看得到晒衣绳上掛的粉红色内衣;广告看板围成的菜园杂乱无章中却透出秩序,与旁边的大型垃圾堆相辅相成。铁路沿线景象大多类似。 玻璃上的倒影回望着他,虚幻透明的脸与景物融为一体,灰濛濛的天替万俟莫旗的脸扑上一层阴霾。从这里可以看到北宫后脑勺的倒影,下面刚剃过的地方只有短短刺刺的头发,头皮有点青。 原本想跟南宫北宫讲话,可是他睡着了,嘴巴这次只开了一点点缝。 万俟莫旗转而观察身边的人,男女老幼大部分低着头看手机,但右边的阿伯是低头看书。万俟莫旗想忍住不去偷看,但视线还是不小心飘过去,书名竟然是「相公莫欺娘子穷」,一副很古言的书名。 阿伯突然抬头看了万俟莫旗一眼,在万俟莫旗的理解中那个漠然的眼神完全就在说:「拎北就是爱看言情小说怎么样啊。」 万俟莫旗赶紧转头,心慌慌,忽然莫名掛念起了放在老家中的脚踏车。 火车停了几站,人突然涌上来,一度挤到连座位处都不见天日,满满的行李箱、背包、大衣、雨伞和水果篮在坐着的乘客边筑出半圆形的高墙。但是又停了几站,等到接近要下车的地方,人竟然也散得差不多了,空荡荡的车厢又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身旁的阿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 南宫北宫这时候才悠悠醒转,一脸幸福地说:「这么快就到啦。」万俟莫旗不想理他。 外面竟然下起了雨,雨势渐趋强烈。万俟莫旗问有没有带伞,南宫北宫说没有。万俟莫旗叹口气,这雨淋定了,因为外面没有计程车,而且听说要用走路去他家。 穿过剪票口就是大厅,说是大厅其实也不大,两张长椅,一个里面有睡眼惺忪的阿姨的售票窗口,几乎佔满了全部空间。 「你看到了吗,那边那个三合院。」南宫北宫站在走廊边缘,指着雨幕中远处的一抹红。 「你家啊。车站有伞可以借吗?」万俟莫旗问。 「以前有,但自从被借光光以后就没有再借了。」 南宫北宫背起背包,倏地衝了出去。 万俟莫旗就好像被南宫北宫身上发出的引力拉过去一样,来不及思考就跟着狂奔过去。 「屁孩——」他吼道,但南宫北宫头也不回地跑在前面。 背包和身上衣服全溼了,在六度的气温下可不好受,衣服都变成了冷冻鱼皮一样的东西,溼答答的冰冷布料贴在身上让人发起抖来。 万俟莫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