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等着你呢,不用送我。” 两个提盒,一个他的,一个她的。他的那盒非常清淡,一碗银耳莲子粥,一瓦钵竹蟹做的蟹羹,一叠莲蓬雪藕,一叠鸡髓笋,还有一盅炖鸽子雏儿。吃的放在一张独脚桌上,他身上有伤,稍一起身就扯着疼。 “你也别逞强了。”她把饭喂他吃了,等伺候完了他,又换了副碗筷吃了剩下的。另一个食盒相对来说十分丰盛,猪牛羊鸡鱼蟹肉不一而足,她掀开看了,把食盒递给门外的两人,让他们找个地方去吃饭。 她把门关好,把吃完的碗碟又放到食盒里。 她虽然不介意伺候他几天,但想到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便说道:“你什么时候和你家老爷子说咱俩的事?” 她见他不回复,便扭过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已经睡过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她坐在他旁边看报纸,虽然这时候提这件事非常不合时宜,但她不得又问道,“咱俩的事儿,你什么时候跟你家老太爷说?” “你这是嫌我拖累你了?”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给我削个梨,我口有些干。” 她从刚买的梨子里挑了一个,削了皮递给他,怕他不方便,又用小刀给他切了块插上牙签递到他嘴边。傅少爷口里吃了梨,更感受到有太太的好处。这种要求总不好向朋友提,年纪一把向父亲提更是不像话,佣人虽然拿了工资,但他又不是深闺的小姐奶奶,让人帮自己做这种小事总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我倒不是嫌弃你……”她准备接着这个话题说。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去唱片机放张片子。” 她按着他的要求,放了一张巴赫的唱片。 他觉得闷,要她从报纸上找几个笑话念一念。 报上的笑话没有新的,都是从《笑林广记》摘的。她从中挑了一个讲,一男人娶了老妻,见面发现她有许多皱纹,不像婚书上写的三十八岁,便问年纪,老妻先答四十五六,后答五十四,男人还是信不过,心生一计,说,我要盖盐瓮以防被老鼠吃了,老妻言,我活了六十八岁,没听过还有老鼠吃盐的,遂破案。 说完他觉得不够,她又把以前听的张寿臣单口《巧嘴媒婆》说给他听,在媒婆的巧嘴之下,一个豁嘴姑娘如何嫁了一个没鼻子的小伙子,一个瘸腿的公子又如何娶了一只眼的小姐。为了便于他理解,她给他演示了一下什么叫豁嘴。 他听完,没忍住笑了,乐得时候没忍住扯着胸口疼,又咳嗽,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喂他喝水。 再让她讲,就不说了,末了她强行升华了一下主题,这就是盲婚哑嫁媒妁之言的坏处。 “我倒觉得也算般配,也不算亏待了谁。” “可当事人并不觉得般配。” “那倒也不一定,第一印象并不靠得住。往往你最开始喜欢的,到后来总不免讨厌。倒是开始不喜欢的,发展到后来没准就喜欢上了。前者你抱定了很大的期望,稍有不满就很难忍受,反倒是后者,一点儿好处都是惊喜。” 杜加林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说得是对的。但也有一种情况,你喜欢一个人,后来虽然发现了他的种种缺点,但因为喜欢,连缺点都变得可爱。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离婚的事情,还是先搁置一下。”说罢,他苦笑一下,“你看,我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连协议都拟不了。当然你实在着急的话……”除了急着改嫁,否则实在没有着急的必要。 “也不是……” “既然你不是很急的话,那就先等一些日子。我这个状况父亲免不了要担心,最好不要让离婚的事再烦他了,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再同他说。你没意见罢。”还没等她说,他接着说,“如果这段时间父亲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如果不是太为难,尽可能先应着他。” “这个……”她倒愿意在这事上做个好人,只是凡事总有个限度,她看向他,只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想来是伤口又疼了,只得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