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夜未眠。 信写了一封一封…多到数不清的纸团高高地堆砌在脚踝,直至天明的蜡烛横溢着燃净了,颤抖的笔尖之下,依旧是那张淡漠的白纸。 投射进第一缕晨光的窗,他到底见到了又一日的黎明。 抚了又抚白星的鬃毛,璟书转过身去,可却还未迈出步来,紧扯的衣角却被横插而来的马头死死衔在了口中。 哀哀的嘶鸣之下,巨大的力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扯倒。 白星是最温驯的,又是最通人意的,老马识途,却总要有什么合理的借口,燕骁将这匹漂亮的白马借给了他,叁人唯知的默契,那时燕骁的眼神却仿若与这匹马儿的眼神有几分相像,权衡的理性让其默认,璟书却头一回,长长拱手与那个少年做了拜别。 一切都很珍贵。 这接近叁十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的喜怒哀乐,每一刻的呼吸与心跳,都让人无比眷恋。 还有每一日朝升的太阳。 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默念,断开了那处衣角,清脆的撕帛声悦耳动听,沙沙的脚步声踩在林间的草垫上,柔软又干净。 好像这个世界…本该是这般。 相约的密林深处,他看见了一个人。 然又想起早晨小姑娘慌慌张张、偷偷摸摸的小表情,男人哑然失笑。 致密的血腥充斥着每一寸空气,愈靠近,潮湿的土壤被血液浸透,那刺鼻的铁腥便愈是盈鼻。 往日坚实的背影变得有些虚浮,那人转过脸来,衣袖洁白,失血过多的面色却显得比月白的衣角还要苍苍几分,那双琥珀眸盯着他的面容,他却头一回读不懂眼前之人的情绪。 冥冥之中,仿似命中注定。 “你说…她知道是你,又会是什么表情?” 在如愿瞧见零随蹙起的眉头中,璟书轻笑一声,一步一步走入那用血织成的密阵中。 他垂着头自言自语:“你说巧不巧…我那晚回时,正巧路过医帐,便见福子那小子在整理那些医书,便帮了帮忙,方才知晓我之前与燕骁出了门后,你与阿岑发生的那些事。” “她是个孩子…终还不懂事,你现下对她好,又是以后呢…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招惹的花雀必不会少…我却有些庆幸,她那般的性子若是有了孩儿,恐怕忍气吞声也会为了那个孩儿在你身边受苦的,倘若你们之间只有感情的一层交隔,你若对不起她,或许她终还能走的出来。” “零随,我羡你又妒你。” “倘若有一日不爱…平安放了她可好。” “孤不会放手。”那双琥珀眸定定,“永远。” “可你的爱伤人——” “你又知晓几分!” “我不知…终归是,她自己选的路罢了。”璟书依旧淡笑着摇了摇头,“崇衍的那个圣女,至死都劝不住她,我只想你念几分旧情。” “……” 零随自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璟书亦是在雩岑晕倒后的呓语中偶然听得的,如今却也悄悄瞒到了现在。 “这是,最后的一天阳光了。” 明日会有新的太阳重新升起。 璟书深吸一气,朝着远处看不见太阳的峰峦感叹,跨过一道又一道用血绘成的奇异符号,走到了阵眼之处。 “那道证明…其实是医师在弹丸上印攥的名字,可对?” 手腕苍白的伤口处,一滴滴赤血落下,补满了整个阵法的最后一点残缺,光华流转,硕大的血阵瞬间腾空而起,金色的奇异符号交缠着直冲云霄,层云汇集中,一道光束投下,完完整整将阵中的身影笼罩其中。 温暖而又惬意。 他闭上眼。 世人行医举善,却依旧有好恶之分,除却早期的检查药渣,若逢丹丸之类,药师总会将自己亲手制好的丹丸用小章攥上姓名,若出问题,病客亦有处找寻。 这便是一切的答案。 在金光照耀中,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那一层层属于尘世的颜色,须发尽白,优美得像一尊伫立凡尘的神祗,然身体的轮廓亦在此间一点点转为透明,直至那最后的轮廓几欲与山川共融在清风之中,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忽才睁起,转而看向策马来时的西侧,那隔着数重密林也望不尽的方向,檀口微张: “再见。” 最后的一句,已然只剩口型。 冲天的光束腾起收回,久久积蓄的云层瞬间转为漆黑的乌色,雷声轰隆间,那道林间中央的身影彻底消失无踪,明朗的天霹雳阵阵—— 人族九洲,或许是时候该下一场洗涤一切的大雨了。 ———— 抱歉各位,这章整整卡了一个晚上,可能有些小伙伴看到这里会挺懵逼,但是我删了7.8次还是打算把解释部分往后挪了,明天本来要跟朋友出去玩来着我也咕了她啦hhh,明天在家好好补更新(°ー°〃)请务必轻点打我!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