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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院


抄起身边的东西就砸过去,又怒喊着扑上去和那小孩扭打在一起,将他打得头破血流。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她母亲屡屡给人家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最后只好再带着她四处奔走投靠。

    如今她走进这栋老旧的楼里,数着门牌号站定,挨个试着钥匙,在心里默念。

    这不是家。

    终于有一把钥匙开启了生锈的铁门,她用大拇指和中指拈着一竖铁栏杆拉开门,穿着鞋径直走了进去。奶奶的眼睛从前些年起已经愈发差了,家里的卫生搞得并不很干净。房间里停滞的空气弥漫着尘埃,衰老和果蔬腐烂的气息,她捂着口鼻单手打开窗,忍着恶心简单收拾了一下垃圾才得空好好看看这间老屋子。

    电视机上方的架子上供着那个男人的黑白照片,目光空洞地停留在37岁。

    俞安之与他对视,觉得陌生又可恨。

    她上小学之后便很少见到他,她初中时他出狱,抢劫,杀人。再到她高中时他被判死刑。现在她就快活到他死的年纪了,可仍摆脱不了他的阴影。

    她不想多做停留,简单收拾了点必需品便匆匆准备走出门去。正要走忽然又听见屋里的某个角落传来“吱吱呀呀”的动物叫声与铁丝网的撞动声,便只好又狐疑地回头循声走去。拉开一把角落里的椅子,是一只落入了铁丝笼子陷阱的肥硕黑毛大老鼠。它身上沾着下水道的淤泥,爪子和牙齿扒着铁丝疯狂挣扎尖叫着,肉色无毛的长尾巴还有一节尚被卡在笼外。

    俞安之被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顿时汗毛直立又忍不住地反胃。

    她想她实在是讨厌极了这个地方,恨不得夺门而出。可又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任凭这老鼠饿死烂在这里又不知道要流多少腐水,发多少臭,引来多少蚁鼠蛇虫。走到门口她紧皱着眉头闭上眼,深呼吸了片刻,又鼓起勇气折回去将塑料袋套在手上去提那个笼子放到垃圾袋里。

    那鼠仍然垂死挣扎,将垃圾袋折腾得簌簌作响。俞安之深吸了一口气,没了耐性,迅速下楼直直地走到楼下长了青苔的公用水池。将下水口堵住,她把笼子放进池子里,把水开到最大。

    老鼠在水流下越发恐慌乱窜,豆大的黑眼珠绝望地四处张望。俞安之低头默默地看着水慢慢没过那只死到临头的动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

    甚至有些暗爽。

    水完全没过了铁笼。笼中的老鼠悬浮着在水里挣扎,这样丑恶的生命,徒劳地挣扎,然后丑恶地死去。它的身子扭曲成异常的形状,大牙间冒出气泡来。几十秒后只剩抽搐,几分钟后是一具漂浮的尸体。

    俞安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浮尸。缓慢悠长地呼出一口气,身心放松下来。接着放水,随手将它连笼子一起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

    回宁海的路上,她仍会想到那只老鼠。就像想起那个总被称为“嫌疑人俞某”的男人那样。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同情心或是同理心,只是从小到大渐渐学会了伪装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终究因为像他。

    回到宁海,俞安之推开新家的门。

    “回来了?”江树抱着孩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她。

    “嗯。”她走进去拥抱江树与孩子。

    “想不想妈妈?”

    孩子奶声奶气地说:“想~”

    她笑了。

    她想,

    无所谓,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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