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懋青抿唇思忖了好一会儿,试探问:“这几年里咱们……不,末将无能,致鞑靼边境主力不断南迁,咱们这般主动举兵,若是惹怒这帮自会走路便会骑马射箭的蛮子,鞑靼主力怕不到一昼夜便可至长城塞,万全两卫,怕是守不住关塞啊。” “今年大雪天寒,鞑靼必然驻在武定河谷,确实只需要一昼夜。长城塞若守不住,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清远门失守,可不光我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你怕是也没脸去见当年替你挡了刀箭的兄弟。” 见他要走,周懋青赶紧追上去,拱手道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城中可用之将不多,不能将太多风险留给长城塞和清远门,否则,这仗就是打赢了,必然也是险胜,伤亡惨重,代价巨大,所以必得将鞑靼主力阻挡在塞外,末将请随将军出征。” 孟璟嗤笑了声:“今日吃了豹子胆?” “这倒不是。”周懋青尴尬地“嘿嘿”了两声,目光不大自在地扫过他膝盖,“就是看见您这样都全然无惧,突然觉得……以前那样,其实也挺好的。” “让怀安卫指挥使全权调度清远门守卫。”孟璟负手往城楼正中走,微微抬了抬手指,士兵会意,吹角声起,伴着满城的爆竹声,声声震耳。 他接过呈上来的酒碗,淡淡看了碗中黄酒一眼,难得提高声音同城楼下的将士说次话:“诸位都是军户出身,祖上至父兄都是上过战场的,甚至,今日在这里的诸位,大部分都有至亲殒命在五年前。当年的总兵官是家父,承蒙信任,然辱使命,今日在清远门下,现任镇朔将军孟璟,以酒代父赔罪。” 他将苦涩黄酒一口饮尽。 一旁士兵替他满上,他双手捧碗,道:“这碗酒,只祭死在鞑靼马蹄刀箭下的至亲。” 他将碗身倾斜,黄酒沿城楼边沿蜿蜒而下,坠入雪地,留下几道不起眼的痕迹。 他没再多说什么,径直率军出发。等出塞,东流早已率一队人马候在此处,薛敬仪原本跟在大军屁股后边,这下忍不住跑到前头痛骂孟璟:“你不是告诉我只募了三百精兵?你这至少得有上千人,你可别不把监军放在眼里,一道折子就能让你玩完。” 孟璟没忍住眼角一抽“你不跑我跟前吆喝,我都忘记行兵打仗的队伍里居然还有你这号人了。” 他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士兵,那人长.枪一挑,薛敬仪顿时从马上翻落下来被人扣住,立刻高声叱道:“孟璟,你当真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监军大人,我确实只募了三百人,剩余的,有两百人是同知大人下到各卫所挑上来的。至于其他人,监军大人不会以为我这五年都躺在床上扳着指头数日子吧?”他抬手示意将人带回去好生看着,“前线刀箭无眼,派你一个半点拳脚功夫都不会的文人来当监军,我看皇上大概是糊涂了。劳监军大人委屈一段时日,大军回营之前,奏本是不能走出宣府地界了。等回来以后,我倒不介意亲自帮大人列一下我的罪名。” 送走薛敬仪,天色已黯,行军至蓬定会合,他话也短,径直吩咐两位同知分别率大军东西两路北上,自个儿则率一千精兵径直北上。雪地难行,但这一队人马借着夜色,速度惊人,将近天明时分便抵达了武定河谷。 他指了指东北方向,拨出去一小队人马:“兵贵神速,两刻钟内,我要看到敌军粮草营起火。” 武定河谷是一条已经干涸掉的古老河谷,但胜在河谷地势低气温相对较高,今年天又寒,同五年前那场雪不分伯仲,所以他才不用派探子查探便敢和周懋青断言鞑靼今年必然驻扎在此处。 他便这么立在河谷背面,远远看着他练了五年的死士顺着河谷悄无声息地徒步潜入敌军营帐,尔后不久,雪夜烈火立刻燃起,不多时便火光冲天。 此处距离嵘阳并不近,若是补给断掉,鞑靼前线主力必然北撤,这仗就算不打,除非鞑靼铁了心发疯,否则今年北地大抵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战事,但孟璟冷眼瞧着对面的兵荒马乱,微微招了招手,一马当先径直冲着敌军营地冲了下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