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这人还是半点长进都无。 他哪是不熟练,包扎点外伤能有多难,多受几次伤便什么都会了,不过是觉得她身娇体弱怕她沾了水变严重这才多缠了几圈而已,这死丫头真是半点不会说人话。 楚怀婵不知还在嘀咕什么,等终于把这莽夫骂了几百遍消停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麻鸭又不见了,她忿忿地盯了这小气鬼一眼,却见他让人热了盘刚才没怎么碰的鱼上来,正认真地挑了块肉多的剔鱼骨。 他这等粗人细致认真地自己做这种事,再怎么看都是一幅奇景。 她下意识地问:“给我的?” 见他点头,她瞬间往后蹭了半尺,跟见鬼似的盯着他面前的这盘鱼:“你自个儿用吧,我不要。” 怕活鱼就算了,好歹会动,连死的都怕? 这是什么怪癖? 孟璟一时愣住,好半天才继续慢条斯理地剔鱼骨,顺带冲她招了招手,让她自觉点自己爬回来。 楚怀婵看了半天他手头那玩意儿,死活不肯动,他便又屈指拿指骨敲了敲桌面,警告她赶紧的,不然他就要强行动手了。 她抿唇,试探着往膳桌前边挪了一步。 下一刻,却又倒退着蹭回去了两三步。 ??? 孟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将手中的冬青釉碟放到她那边,放低声音劝:“试试?不一定怕的。” 楚怀婵还是摇头,也不说话。 他迟疑了下,耐着性子问:“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吗?” 她仍未答话,但脸色却明显不好看起来。 他试着逗她:“被鱼刺卡得死去活来了?” “才不是。” 也是,她平时吃相还算文雅,那他就愈发搞不懂了,疑惑地看向她,眼神里带了几分探询。 楚怀婵本不想说,但一抬头就见他这眼神,映着刚出东山之月,冷清之下,当真也添几分柔情。 她低头看了眼那碟他细心剔好的鱼肉,犹豫了下,讷讷开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外祖家里寄居过几年?” 倒是提过,她似乎对她这个外祖敬重有加,时常挂在嘴边。 他颔首。 她接道:“原因是我爹那一年调职到四川任缺,蜀地难行,他们便不带我了。” 孟璟默默回想了下,确实也是在那一年,四川生乱,蜀地偏远,这事成了块烫手山芋,内阁临时调楚见濡过去收拾烂摊子,岂料他倒将这件棘手事料理得很是漂亮,先皇钦提了他入京进户部,后又辗转调任礼部尚书以东阁大学士入阁,再一步步高升到如今的次辅之位。 如今赫赫有名的当朝次辅那一年在朝中才算是崭露头角。 现下忆起来,已是恍如隔世了。 他点了下头,示意他知道了,但见她欲言又止,觉出可能还有隐情,于是问道:“是因为身子太差还是?” 她抿唇,缓缓点头,轻声说:“对外头都是这么说的。” 他愣了下。 她接道:“那年父亲去赴任的时候,本是带上了我的,可是途中遇上了流窜的倭寇。” 她忽地住了声,他仔细回想了下,那几年里后军都督府和鞑靼的战役打得很是胶着,战事吃紧,朝中大部分兵力调集到北地,东南一带倭寇趁乱而起,祸害了好几年,后来等宣府战胜北地战事缓和,先帝才慢慢调兵将倭寇之患一举灭除了。 那会儿倭寇虽是趁乱渡海而来并不成气候,但无恶不作,凶名在外,别说寻常百姓,哪怕一般的官宦富庶之家也绝无抵抗之力。 她这般说,他几乎便能想到些什么了,他甚至就这么明白了为何她亲眼见到他杀人,也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吓得瑟缩作一团,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近乎怪异的平静。 她尚在幼时,想必就已经见过更残忍的场面了吧。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