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琅不由看痴了,直棱棱站在那里,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他刚从兵营回来,占了满身的血和土,不敢往前半步,唯恐亵渎了她。 她与那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她醒着的时候,从没正眼看他,他只记得她很高傲,总是扬着下巴说话,耳边红宝石一闪一闪,像血滴一样。 梵琅做了十六年奴隶,最恨这些所谓权贵们的高高在上,他去打仗,也最喜欢把那些战败贵族的眼睛生挖下来,让他们到地下也不能斜着眼看人。 可她如此待他,他却觉得天经地义,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的……尊贵。 第60章 第 60 章宁锦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繁华的京都,她在宁国公府的绣楼上凭栏远望,亭台楼阁,金玉满堂,入目一片花团锦簇的富贵。 “婳婳。” 她转身,面如冠玉的青年郎君唇角噙笑,抬起指腹摩挲她光洁的额头,“又贪凉了?” 他淡淡瞥眼,“来人,把冰盆撤了。” “别——”少女趿着鞋去拽他的衣袖,嘟起嘴,“不要嘛,我都出汗了,身上黏乎乎的,难受。” 满庭的梧桐树枝叶繁茂,隐约传来阵阵蝉鸣,炙夏的日头高高悬起,带来一股热浪。 青年郎君身材颀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婳婳乖,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是谁疼的满床打滚,忘了?” 区区几盆冰宁国公府还是供得起的,不过少女初潮,身子娇得受不得凉,夏天过得格外清苦。 少女眼巴巴看着凉涔涔的冰盆被撤走,一个冰棱子都没给她留,赌气般的别过脸,“哼,哥哥好讨厌。” 青年郎君又好气又好笑,他执起一旁的蒲扇,一边给她扇风,一边道:“是是,我讨厌,不如滇南那小子得婳婳喜欢。” “女大不中留,这才哪儿到哪儿,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了啊——”“兄长!”少女嗔怪道,她的脸颊红扑扑,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像两把小扇子。 “谁、谁会喜欢那蛮子啊,脾气又臭又硬,天天冷着脸,跟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讨厌死了!” “这样啊——”青年郎君拖长了语调,好整以暇地看着别扭的少女,道:“既然此人如此讨厌,我便让门房把他赶出去罢,省的让吾家明珠看着心烦。” “暧,等等?” 少女脚步一顿,双眸亮闪闪,“他……他真的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青年郎君故作惊讶,“陆世子拜访父亲,跟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什么干系,羞不羞。” 少女哼笑一声,指尖缠绕着垂在胸前长发,“哼,兄长惯会取笑我。” 青年掌心抚上她的头顶,看着娇羞的少女,目光幽深,“婳婳,兄长舍不得你。” 赐婚的凤谕已下,世子府那边催得紧,他们便是有心想留,也留不了多久了。 少女顺势抱住青年的腰身,额头蹭蹭他的胸膛,撒娇道:“那我便不嫁了,在家侍奉兄长和父亲。” “又说傻话。” 青年宠溺地抚摸她的鬓角,许久,道:“如若他日后待你不好,便回家吧,兄长养你。” 少女咯咯直笑,“难不成兄长要养我一辈子?兄长愿意,未来嫂嫂可不愿意。” 青年不由摇头失笑,他凝视着尚且年幼的妹妹,喟叹道:“婳婳啊——”…… “呃啊——”宁锦婳缓缓睁开双眼,一片花瓣被风吹到了她的鬓边,她怔怔抬手拂下去,水润的眼眸里满是茫然。 原来不过黄粱一梦。 没有泼天富贵的宁国公府,没有兄长,也没有让她回去的家了。 心里跟掏了一个大洞似的,空落落的。宁锦婳不知自己怎么了,近来尤爱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