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认清,他其实不完全了解韩信的事实。 可是萧何知道,这无言并不是默然,不是风平浪静。 他能感觉到急促的呼吸,隔着布料晕染着他的肩头,框着他的手臂在颤抖着,连带着一路向上,浑身都是颤抖着的,颤抖着试图将自己紧贴往萧何的方向。 沉稳的知己默许了。他姿势有些艰难地探出手去,迟疑了一会,还是抚上了韩信的脑后。 反应先是肯定的反抗,比他想象得还激烈些。可是下意识挣扎的动作抵到他之后,又被回过神的将军强行克制下来。 于是萧何继续,顺从着韩信原本的动作,让他可以将脑袋全然靠在自己身上,继而向下,动作很轻地摁着他额角抽搐的神经。 肩膀上没有湿润的感觉。 他听着刘邦的发言,脑海中的思绪却不由在走神:也是,韩信不像是那种脆弱到会掉眼泪的人。 那颤抖确实是痛苦,那急促的呼吸确实是面对命运残酷的崩溃。 可是韩信不是会被那般击碎的人。 他感觉到那最初的颤抖渐渐平歇下去了,于是轻轻拍了拍韩信的头:“手,松一松。” 过于用力的指尖,忘却了自己攥住的还是别人的手腕。所以他有些匆匆地松了手,垂着眼替承受了这无妄之灾的丞相揉了揉。 “别说了。” 他终于再开口,冷不丁打断了刘邦摁着眉心,试图继续剖析的发言。还没控制得好的情绪,在尾音处泄露出几分接近破裂的尖利来。 “陛下想让我,和薄姬结为兄妹,日后得以帮助刘恒、不,文帝陛下上位是吗?” 凌冽的目光,随着他抬首正视向刘邦的动作,直直刺入皇帝的眼中,带着仿佛一往无前般的锐气,宛如寒芒正映着天光,明亮且森然得让刘邦都半阖住眼。 他没什么好忧虑的了,他也没什么好厌烦并焦虑的了。 那是他在汉中,听着还年轻气盛刚被拜为大将的年轻人,纸面上纵横捭阖侃侃而谈之时,看见的类似的一双眼睛。 “我会的。” 韩信回复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般的淡,随后起身,果断一行礼后,是不待刘邦回复便挺直脊梁朝门外走去的身影。 他打开门,清风吹着他的衣袂,迎着白日的光芒,径直地走了。 皇帝的信重与感情,在与他切身利益相干的时候,永远都显得那么稀薄。 张良的隐逸是自己的选择,他的身死是默许的骗局,就连和刘邦本该关系最紧密的萧何,到头来还要开始自污名声,沦落个下狱的下场。 所以刘邦为了刘恒得以上位而苦心的安排,到最后却真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