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一种‘太’中国化的研究意义何在。众所周知,中国在一百年多年前还是一个帝国,专制的、极权的、统一的帝国,一个现代世界深恶痛绝的存在。在这样的世界里开出的思想之花,不说究竟有没有害,它是否可能移植到广大的世界中去?或者我所做的研究仅仅只有历史意义?” 瞿明克压着气息,从来没觉得这官那么难当过。 宁昭同颔首,目光一一掠过台下诸位,认真道:“为了回应这个问题,今天我想冒着风险,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谈论一种普世伦理。” 这场讲座从早上九点半开始,主讲人的单向陈述接近两个小时,但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座。不肯错过热闹的占一部分,认认真真听完整场的却也不少。听到最后,王权礼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她在国际上的学术声誉,倒确实不是因为约翰的背书。 难得是接受了纯西式的哲学训练,中哲功底还这么扎实,甚至还能旁征博引,对世界几大源流思想如数家珍。王权礼虽然更喜欢韩非那种以中释中的研究路径,却也承认,这种结合才是让中国思想走出去的好方法。 西方人在学术上太傲慢了,不使用他们的范式,就永远得不到他们的认可。 东亚研究系的系主任出来说了几句过场的话,而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提问环节。无数只手齐刷刷地伸出来,宁昭同喝了口水,微微一笑,点了前排一位女生。 “你好,宁,你的演讲,非常精彩。你对如何使用,中国思想,避免战争,论证非常完善,我很期待,看到那样的世界,”女生是个年轻的欧美面孔,却很努力地咬字,用中文跟宁昭同交流,“但是,我想你知道,同一是可怕的。同一是,现代化的逻辑,它会导向专制,和极权。战争是政治的,战争是,激烈的政治。你所说的‘和’,可不可以作为,一种更广义的政治理论?我的问题说完了。” “谢谢你的提问,你的问题很好,”宁昭同走下讲台,以一个很舒展的姿势倚在侧面,“当然,‘和’是一种能运用在相当宽泛的领域的政治理论,一种能作为原则使用的理论。对于你的问题,‘和’会不会导向专制和极权,压迫在其下的个体,我想,从‘和’的内涵来说,它不会。” “‘和’不是同一,儒家明言‘和而不同’,良好的政治秩序绝对不能以斩掉个性为代价。而且,‘和’是内蕴包容性的,它给我们提供了不断完善理论的机会。” “比如,在先秦时代,女人的生育自由和性少数问题是无法成为一个公共议题的,你无法想象孔子和孟子能赞同同性恋家庭的模式。但我们却能从‘和’中看到这个可能,既然君子和而不同,仅仅我的爱人和我恰好同一性别,那我完全没有受到诟病的理由。” 女生笑着道谢,全场响起一阵掌声,而要不是为了维护冷峻的形象,瞿明克都想捂额头哭一阵子了。 她竟然还主动提性少数问题!这个屁股他不想擦了! 第二位是个男生,华裔ABC典型打扮,但普通话说得非常好,甚至有点北京味儿:“宁老师您好,感谢您的精彩演讲。我的问题可能有点尖锐,您不想回答的也没关系。我想问的是,您的演讲途中引用了非常多《尚书》的文本,包括您最近两本书,《协和万邦》和《同归于治》,都是出自《尚书》的。但是《尚书》里有一个非常强烈的倾向,那就是里面谈论‘万邦’啊‘四方’啊,常常有一个居高临下的态度,甚至直接称呼他们为‘蛮夷’。我想知道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这个‘和’是不是首先就有某种‘天朝上国’或者‘柔远能迩’的不平等的色彩?” 瞿明克冷冷地扫了男生一眼。 宁昭同等问题从音响里翻译出来,才回答道:“柔远能迩没问题,但天朝上国就有些不对了。首先,有一个问题我要提前表明,我是湖北人,湖北在先秦时候属于楚地,‘我蛮夷也’,所以我也是蛮夷。” 听懂的都哄笑了几声。 “华夷问题是个内涵很丰富的子论域,我说子论域是因为它的确和我谈论的东西息息相关,但我在此要澄清一个问题:‘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我从来没有说要继承儒学的全盘体系,甚至于我一直用的是‘中国古代思想’作为指代,”宁昭同对上韩非的目光,微微一笑,“‘普世伦理’,‘普遍’永远是一个值得警惕的概念,于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是正确的进路。当然,它听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