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间,闻到汗水和柴火杂在一起的味道,不是让人愉悦的气息,她却忍不住再吸了一口。 “承平,”她叫了一声,大部分被压在鞭炮声里,只能凑到他耳边去,“承平。” “啥?”他大声回,“待会儿再说!现在听不清!” 她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笑得特别厉害,张口咬他的耳朵,含含糊糊地用气声说:“我说,我喜欢你,以后我疼你。” 他立马停了步子,侧过脸:“再说一遍。” “什么?”她装傻。 “让你再说一遍,”他催促,“你什么我?” 她探头咬他的脸:“我揍你!” 他笑一声:“少来,赶紧的,你什么我?” “……我喜欢你,”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睫毛就扫在他脸侧,“陈承平,我喜欢你,我好爱你,想跟你一起过一辈子。再过几年到年纪你就退休好不好?我们每天都呆在家里,把小珍珠送去上学后,一起去逛菜市场。你买束花送我,我们牵着手回家,你做饭,我就在旁边收拾花材……” 一字一句,轻得像羽毛一样,撩得他耳尖都开始红了,鼻腔也开始酸了。 “怎么不说话?”她问,“你不期待吗?” “期待,就是……”他顿了顿,“还去云南啊?” “嗯,要去的。” “家里人呢?” “不想管那么多,想跟你一起过日子。” 过日子。 一个拢着阳光的词语,刺得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他老婆这么牛逼,这么多男人喜欢,到头来竟然满心只想着跟他过日子。 “嗯?”鞭炮声已经停了,她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好。” “好什么?” “好,过日子,”他把她放下来,看着漫山竹影被硝烟拢住,握紧了她的手,“你说好的,得疼我,以后我只有你跟闺女了。” 川南有丧礼坐夜的习俗,当夜守到黎明,第二日出殡。 宁昭同抱着小珍珠靠在陈承平肩上,忽略周围陌生亲戚探视的眼神,看着灵前火盆里的火苗,逐渐出神。 两点钟,灵堂外凄风冷雨,撒进屋檐。 突然猫叫了一声,小珍珠迷迷糊糊地嚷道:“妈妈,猫猫饿了。” 宁昭同蓦地睁开眼,小声道:“好,妈妈去喂,瓅瓅继续睡吧。” 陈承平把孩子接过来,宁昭同站起来,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往外走。足尖在门槛上轻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在檐下站稳,吸入一口沁冷的空气。 好黑的天,除了方寸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要上小学了吧?”突然左边传来一个女声,越来越近,露出一张圆圆的脸,“瓅瓅长得真漂亮,看着都不像三哥能生出来的孩子。” 宁昭同静静看了陈承梅一会儿,看着她的笑容逐渐僵硬,嗯了一声:“可能送出国去念。” 陈承梅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又不解道:“那么小的孩子,送出国去啊?” “肯定要家长看着。” “那我哥——” 宁昭同笑了笑:“老陈出不了国,只能是我去。” 陈承梅讪讪的,点头:“早点送出去也好,国内太卷了……” 宁昭同又嗯了一声。 陈承梅捡着老话说了几句,又有点不甘心:“……嫂子,那等我哥退伍了,总得跟你们一起的吧?” “老陈是涉密岗位,还有几年脱密期,”宁昭同顿了顿,“等孩子大一些,我能放手了,肯定要回来陪着老陈的。” 话音一落,宁昭同心头微微一刺。 孩子大一些…… 她还能看到那一天吗? “哦,还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承梅不尴不尬地重复了两遍,声调渐消,周遭又冷清起来。 许久,陈承梅抬起头,打量着阴影里年轻得不合常理的女人。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像个妖精一样。 也怪不得那么多不干不净的名声,三哥还一心护着,别人笑他,他还得意。 突然一个浑厚男声从身后传来,震荡冰冷潮湿的空气:“累不累,去睡会儿?” 两人回头,陈承梅挂起笑:“三哥。”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