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的,安详的狰狞的,自以为已经可以平静对待,却仍在看到那张皱纹横生的脸后,忍不住强烈的伤感。 他的父亲,生父,他一半基因的来处。 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与父亲,一个浑身劣根性的普通农民,一个读了点书就看不起亲戚的混蛋……他的父亲,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每一根皱纹都写着他普通的往昔。 陈承美看见一贯不逊的三弟眼里带上泪光,绷紧的神色略微松缓,法令纹动了动:“老汉儿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 陈承平胡乱抹了一把鼻唇,大步回了堂屋,坐在侧面的高凳上。 陈承才把烟头按了,眼里全是血丝:“半夜三更死的,也没留啥子话。” 陈承平不看他:“老妈安?” 陈承美跟着过来,坐在陈承平对面:“妈没得事,在后头躺几的,她后家人陪到的。” “妈是啥子想法?”陈承平问,“跟到老二住?” 陈承才脸上肌肉抖了一下,陈承美看了他一眼,再对陈承平道:“一直住他们家,没必要搬的。” “就是一直住我那点,怕她看了伤心,”陈承才往后看了一眼,“以后你多喊老妈朝你那点走嘛。” 陈承梅不得不从阴影里走上来,坐到下手:“润东要上课,平时都在学校吃,我上班地方弄远,哪个跟妈整饭嘛?” 陈承才也明白,于是看向陈承美,陈承美一摆手:“我开年就要去重庆帮家荣弄娃儿,屋头没得人。” 这代唯一一个孙辈,确实耽误不得。 陈承才吸了一口气,挠了一下脸,好像也觉得不太能出口,但最后还是看向陈承平,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弟妹现在没得工作的嘛,不然让老妈去北京享享福,你也尽尽孝。” 陈承平就是再迟钝也把这场戏看明白了,冷笑一声:“不可能。” 陈承才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勉强道:“妈还没去你屋头看过……” 陈承美也板起脸:“老三,我们四个里头就你经悠妈老汉儿最少,你打算让外人都说你妈老汉儿都不管了哈?” “不要跟我来这套,妈老汉儿经悠我好多我就经悠妈老汉儿好多,哪个有意见你喊他过来找我,”一点伤感轻易就被算计消磨干净,陈承平一脸不耐,站起来,“妈缺房子住我给她买,老汉儿的东西我一分都不要,我晚上就走。” 陈承美一口气塞在喉咙里:“老三你” “我不想说难听话哈,”陈承平冷冷看她一眼,抬腿跨过长凳,“有事喊。” 陈承美看着他的背影,嘿了一声骂道:“还妈缺房子他买,他好有钱!” 要不是老三有钱他们就不会来说这通话了。 陈承才没吭声。 走出几步,陈承平突然一蹲,接住一具小小的身子:“怎么下来了,你妈呢?” 小珍珠攀着他的手臂,意思是要他抱:“妈妈跟一个阿姨出去了,说要去帮帮忙,让我来找你。” 阿姨? 陈承平抱着她往外走,就见记人情簿的摊子边上围满了人,一双双沾着泥点子的腿不停地移动,偶尔露出一点黑色的大衣料子。 原本收钱那位直接就把钱袋子塞给她了,宁昭同没说什么,但也示意暂时停止收款,低头清点一摞摞捆好的百元大钞。她数钱的速度不快,但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坚定,垂下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嘴唇,下颌,一道漂亮的线条,看得围观者都歇了异议的声响,忍不住心头叹息。 陈老三讨的这个婆娘,长得是真称头啊。 几分钟后,宁昭同确认数额差距不大,示意王润东开始继续收款。王润东应声,将秀丽笔甩了甩,扬声:“一个一个来哈!” 人们排着队,藏着自己举起来的摄像头,窃窃私语。 “陈老三屋头那个……” “是好乖啊,像明星弄个。” “就是明星,拍过电影的!” “北京的人吧?门口那辆车就是陈老三的吧?” “好像说是湖北的,住是住在北京,陈三好像也调到北京去了吧?”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