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汝欲胜天?” “天可敬,可胜,亦可欺也,”韩非抬手,按在旁边的大盒子之上,“曾闻大卜相语,陛下腹中有子,无见日月。” 陈碧渠神色一顿,而沉平莛也略有惊讶地看来。 “然,”林织羽承认,“其时朱星晦暗,旁无萌生,韩地不会有幼主现世。但臣后乩得一绝处逢生之相,又闻有新朝再立,想来公子无恙。” “正是,”陈碧渠对大卜态度很是尊敬,解释道,“其时夫人诞下公子,使傅氏将公子托付于臣,往外则声称公子幼夭。” 这件事林织羽知道,因为当时他就在她的产房里。 林织羽顿了顿,看向韩非:“如此,大王以为人定胜天。” 韩非语调很平静地回复:“不然。大卜容禀,韩非再得侍奉陛下尊前,只是自此不信天命难违。” 薛预泽心头微微一跳。 韩非和她……竟然有几乎一样的思路。 “大王怎知异世再逢并非天眷?”林织羽问,语速略略加快,“天地鬼神自该各正性命。大王此话发乎本心否?” “自然,”韩非笑了一下,很轻,“大卜又为何身至异世?亦天眷也?” 林织羽没说话。 “欺天易,欺心难。先师申申告诫,无与蔽于天而不知人,此话,韩非与大卜共勉。” 沉平莛放下茶盏。 蔽于天而不知人,先师。 那是荀子。 林织羽盯着韩非:“臣不解大王之意。” “韩非恣肆。大卜问我发乎本心与否,于是想求大卜,不妨反问自己一二,”韩非迎上他的目光,也不再客气,“林织羽,俗欲过甚,已于天远矣。” 你满口天理性命,可曾反求诸己,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是天意吗? 林织羽沉默下来。 不是。 她昔日许诺要带他看一看真实鲜活的人间。 他想来求她践诺。 “事神者,不言伪事,不动世心,”韩非道,“大卜反二,该当如何?” 凡心已动,却又以言相掩,你还能做事神者吗? 此话一出,几人都反应过来。沉平莛打量林织羽片刻,而薛预泽轻轻扯了一下陈碧渠,低声道:“情敌啊?” 陈碧渠苦笑了一下。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许久,林织羽出声:“然。” 韩非颔首。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林织羽垂眸,“天之罪我,理所应当。” 他认罪,为自己的动心。 韩非呼吸有些不稳,闭上眼缓了缓,才慢慢道:“不怕求不得吗?” 偷得新生来寻她,若是求之不得,又该如何? 这次林织羽回得很快:“情愿心甘,堇茶如饴。” 他本身也没想能求到她的回应,不过是想再看一看她。 再看一看,他在世间看清的第一个人。 韩非不说话了。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片刻后,薛预泽含笑开口:“太师手底下就是夫人准备的礼物吧,能不能拆开给我们看看?” 韩非闻言,低头看着手下的大盒子,点了下头,准备拆开。 “您稍等,”陈碧渠迎上来,“封面有夫人的寄语。” 是那十六个字。 “天保定尔,受岁百禄。诒尔多福……”韩非念出来,缓缓打开盒子,“月恒——日升。” 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呼吸一滞。 “字字是夫人手抄,抄了很久,”陈碧渠解释,“不能亲手赠予太师,夫人想来也很遗憾。” 那是整二十卷王先慎编撰的《韩非子集解》手抄竖排本,连纸张装帧的手法都是熟悉的,他亲手教给她的那种。 看清题目,意识到这份礼物的分量,沉平莛都有些惊讶:“这是真费心了。” 薛预泽拿起手机拍了一下,说得坦然:“好羡慕太师!” 韩非眼眶有点发涨,不想太失态,连忙把盖子扣上去,问陈碧渠:“我现在可以过去看看吗?” 陈碧渠直接站起来:“我送您过去吧。”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