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你到底要做甚么。” “……” “七娘,郭杜同我言讲,今日你寻他来,是欠了他一个情。” 李敛吸了口气,不耐道:“贺铎风,你要无事,我这便走了。” 脚步声响了两回,贺铎风的声音又起。 “七娘,你欠他的情做甚么。” “……” “七娘,我明白同你说,你莫太招惹府中那张公公。你身上背着债,起性戏耍人家,若只折辱了他面子还好说,万一将他卷入了,对人实在不负责任。况且他已够凄惨,毕竟……”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张和才猫着腰听两人谈论,起先只是窥奇,听到这气得咬着牙关,身子发抖。 毕竟甚么。 你说毕竟甚么。 嗤笑一声,李敛道:“我知道。” 贺铎风道:“那你还跟他犟着来?” 脚步响了一声,似是李敛旋身来行了一步。 她道:“我乐意。” “……甚么?” “我乐意耍他,跟你有甚么干系?” “你——你为何……?” 贺铎风的语调掺入荒唐,话尽在未尽之处。 张和才蹲在菜圃边,无声望着地上的土,等着李敛把将他摁进泥里的理由吐出来。 李敛道:“因他是个贱才啊。” “……” 贺铎风有一阵子没返过神来,张和才也是。 似对他的神情感到奇异,李敛怪道:“不然你以为是甚么。” “……”贺铎风道:“我记得你在瓦市初见他,便同我说他是个公公,只是我当时没有瞧出来。” 李敛顿了一下,似在回忆。 “哦,是么。”片刻她道。 “我忘了。” 贺铎风继续道:“我以为你对阉党多有憎恶,才去招惹他。” 李敛轻笑一声道:“贺铎风,我好似从未这般说过。” 她道:“我不觉得太监有甚么好,也不觉得有甚么坏。” 张和才觉得心像被狠狠地捏了一下,捂着胸喘不上气儿来。 贺铎风勉强笑了笑,道:“七娘,你这看法在江湖上倒并不多见。” 李敛道:“哪少了,你不就是一个么。” 贺铎风并没有接这句话,只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如此行事?期初你不是还同我讲,你常拿他……常拿这事儿刺他么。” 他替张和才问出了他也迫切想听的话,这一刻,张和才简直想要拜谢贺铎风。 “那时是那时,这时是这时。”李敛懒洋洋地道。 “而且要是出外去碰到个缺胳膊少腿长得丑的是他那性子,我也一样狠狠笑话,谁叫他犯贱,摆弄那种骗人的。不过阉人么,能怎么着,不就是比你们这些汉子少二两肉,二两,又不是没下半身。” 顿了顿,李敛轻一声笑道:“你们男人有时候挺大气,有时候就爱介意这些有的没的,说白了不就是个没孩子的事儿,没有能怎么着,有又能怎么着,怎么样不是百年期。再者了,你那玩意儿就是有,我攥着了能登/基啊?” 她在男人阻止她之前又道:“这原是我师父的瞧法,不过自己经年闯过来,实在也能觉出荒唐来。你们老说这个权阉混蛋那个妖人祸主,实际你看打大街随便拖个人搁那位置上,放两年不也飘了?男人女人,都是人,下手争利还要披个甚么皮,党派斗法就斗法,朝堂上江湖里,带把的我也没见着哪个手是干净的。” 她停了一瞬,继续道:“有些公公是挺怪的,不过说句公道话,你要踹条狗,它还得反头咬你呢,我倒觉着张和才犯贱和他是个太监没啥挂钩的,他就这么一人,而且定要去说,我看他跟王爷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在别处也不比谁差,仔细说其实干得挺好了。” 话到这李敛停了一下,吧嗒下嘴道:“哟,怎么说着说着夸起来了,不好意思走嘴了,后边的你当我放屁。” “……” 贺铎风没声了。 女人家说这种粗俗到家的话,往日张和才都是要在心里讥讽一番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