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仪二十五岁,本就不出众的姿色,生产后腰身丰腴,胯骨宽大,在宫里算得珠黄色衰的女子了,卫婕妤丹凤眼柳叶眉,一颦一笑带着飒爽,还是赏心悦目的,相处以来,私下说起房帏,冯婉仪只道早年被太后赐给皇帝,宠幸过两次,其后再不曾沾过天恩雨露,卫婕妤也是被太后一道懿旨送到昌明殿,只入幸过一夜。 说到此,范婕妤面上挂不住,她虽睡过龙榻,却还是完璧的身子。 未时末到霓凰殿,雪下的密了,搓绵扯絮,三人坐在各自的软轿,围着猩猩毡斗篷,宫巷随处可见内侍监执帚扫雪,方过去,又落了白白的一层。 进到内殿,徐昭容和薄充容已来了,林顺仪也刚到,行了个礼,宫娥解下斗篷长绦,依着位阶坐到两边玫瑰椅上。 不多会儿,司徒顺媛和韶华馆的御妻们也来了。 皇后一袭杏黄凤穿牡丹大袖衫,围着金缕佩绶,发戴红宝鸾凤金步摇冠,端的是雍容尔雅,笑意晏晏,一一询问各位姐妹饮食进膳,身体是否妥当,每天皆问两遍。 淑德二妃每次姗姗来迟,对皇后象征性地敛衽请安,众人起身曲膝一福,齐声念:“淑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二妃连“免礼”都懒得说一句,只清一嗓子,算表示过了。 一左一右坐到最上的两个位子,端起茶盏,下巴颔儿总是倨傲的弧度。 卫婕妤暗自甩了个白眼。 皇后谆谆说着年节的事,殿外忽传:“陛下驾到——” 众妃御一听,骤然精神焕发,纷纷抬手摸一摸发髻和钗环歪了没有,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厚缎棉帘被宫娥掀起,皇帝踏步进来,围着一袭黑狐大裘,黑油油的皮毛覆在身上,衬托的整个人器宇轩昂,目光闪出曜石般的光泽,束发累丝嵌宝金冠,走进来,面上无表情。 众妃不约而同地眼眶一热,范婕妤看到卫婕妤的眼睛也湿润了,先前说的潇洒,可真见了,又伤怀,到底是夫君啊,且是个风采不凡的夫君。 众妃齐齐敛衽一拜,婉转的声韵:“陛下圣躬金安。” 解下大裘,厚重的皮毛足有二十斤重,得两个宫娥捧着,皇帝内着明黄织金暗花龙纹长袍,领缘和袖口紫貂毛滚边,朝皇后摆了摆手指,坐到了上首的座榻,却没有让众妃平身,也没心情嘘寒问暖关切一番,径直入主题,对下头的淑德二妃说:“朕听说,你二人前不久上瑞山行宫查朕的底细了?” 二妃扑通两声跪地,肩头一瑟:“臣妾不敢,陛下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臣妾只是身上不适,想泡一泡温泉,哪里敢打听陛下隐私。” 皇帝冷笑:“朕左不过就在昌明殿,那次受伤离得行宫近,就地养伤,不想却惹出了蜚短流长,即怀疑,何须费那些功夫,找个人到昌明殿监视朕不就行了。” 二妃一阵惶惶,大磕头:“臣妾不敢,陛下折煞臣妾了,臣妾冤枉。” 皇帝刚毅的眉峰透出凌厉的棱线,道:“有无有,都无妨,凭是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到底是朕的手腕硬,还是你们的手段更魔高一丈,许久不练手,还真有些痒了,那些刀该见一见血。” 皇后立在旁边,肃目垂颔,手心冒出了汗意。 众妃听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字字图穷匕见,禁不住也汗毛倒竖,不知皇帝暗指何人,是嚼舌根子的吗。 淑德二妃含泪低泣,哭说冤枉,皇帝挥挥衣袖,起身往外走,到殿门口转回半身,目光如电扫视众人一遍,语气仍旧平静无澜:“今天警告你们,都安分守己!朕想宠幸谁是朕的事,朕是决计看不惯争风吃醋生事端的女人,你们每个人是什么性情,所想所为,朕也真知灼见,先皇在时朕就见惯了后宫里的乌糟事,只觉恶心不已,不要叫朕觉着这后宫脏!否则,朕再也不踏进一步!” 宫娥重新披上了大裘,那轩昂的身影大步出了帘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