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翌只好硬着头皮进宫,皇帝正在疾笔批阅奏章,每次见陆绍翌都提醒自己克制,克制,尽量少看那张脸,否则会失控,待进来,听了他的话,顿了顿道:“令夫人不是临盆在即?你离开妥吗?” 陆绍翌松了一口气,原来陛下是体谅我家室啊。 陛下怎知我妻子分娩在即啊? 忙拱手请命一番。 皇帝实在不想再听,只想赶快让这孙子消失,眼不见为净,索性允了,让小柱子通知门下省和吏部,改了谕令,石浚齐另有差遣。 陆绍翌满意地走了。 皇帝搁下朱笔,望着那背影,心里积了一腔子火,对空气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呀?他哪里比我强?” 五月初十日天刚亮,陆绍翌穿好了铠甲,抱着妻子,恋恋不舍,定柔只穿着薄绸寝衣,闷着头泪水掉不停,不知为何,他要去边疆,她的心揪扯着疼,越揪越紧,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随行的几十名卫兵已在大门外等待,李氏再三催促。 陆绍翌起身,定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央求道:“昭明哥哥,你不去不可以吗?我不是耽误你的前程,我不知为何,你要走,我突然心里很难受。” 陆绍翌安慰着小妻子:“别怕,我尽量在路上多赶赶,争取在你临盆之前赶回来,你等我。” 定柔抓着手不肯松。 李氏在月洞门不耐烦了,骂起了难听的话:“翌儿,你是在屋里吃奶是怎么地!把你媳妇拴裤腰带上吧!没出息的!” 陆绍翌千万个不舍,摸了摸未出世的孩儿,缓缓放开了妻子的手。 一步一回头地掀帘出了门,出了琅嬛居。 定柔望着玻璃外消匿的轩昂身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昭明哥哥......” 他说会很快赶回来,可是却没有回来,只回来了一片血迹斑斑的残甲。 第89章 新寡 2 皇帝:“去你妈…… 玻璃窗外乌沉沉的天, 连绵雨淋成了湿漉漉的世界,像是永远下不完、下不停,昼夜沥沥淅淅, 瓦檐连绵成水帘, 竹叶落了碎绿的一层,随着融泄, 堵了出水道,何嬷嬷隔一会子便要撑着黄油伞, 拿扫帚拨开。 定柔披衣坐于小榻上, 从前她喜爱听雨, 喜爱在雨天大睡, 如今一躺下便喘不过气,从前陆绍翌半夜帮着她翻挪身子, 现在何嬷嬷和荆儿搬到了堂屋,产期将近,一刻也不敢离人, 她不爱求人,又怕饶了她们的睡眠, 悄悄忍着, 常常整夜不得眠, 望着床帐, 数着日子, 他到了何处。 五月二十六这一日, 终于发作了阵痛。 起先是腰酸, 坠痛的那种酸,隔个片刻便要来一回,何嬷嬷忙跑去前院通知李氏, 然后稳婆来了三五个,加上自家的婆子,围了半屋子人,七嘴八舌地让她呼气,李氏在屏风外坐镇。挨了半日,酸变成了刀刿似的痛,一波一波如涌浪,撕扯着她,疼的快咬碎了牙,意识模糊了,房梁倒了个,到了半夜,耳边传来“哇哇”的婴啼,她已声嘶力竭,模糊中听见李氏说:“果然是女娃,中看不中用的!” 定柔眼角急急滑下一道泪,不是为李氏那句话,是欣喜的泪。 我终于有了至亲的人,我血肉孕育出来的女儿,我的骨肉啊! 再醒来的时候,只剩了何嬷嬷和两个陪嫁丫鬟,荆儿端着热汤喂她,额头多了一条红帕扎成的抹额,身上昏昏沉沉,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何嬷嬷抱着小襁褓哄拍,小艾点了几个炭盆,放在各个角落,阶外雨声潇潇,下得透了,四墙湿潮,屋子一股寒气,不利月妇和婴儿。 荆儿不忿地说:“太太属狗脸的,可是他们陆家的长女啊,她的亲孙女,如此不放在心上,叫请个奶娘来,将我好一顿骂,还说让姑娘自己奶孩子。” 何嬷嬷忙使眼色,道:“下房的勇子媳妇奶水充盈,姑娘素日对他们宽厚,都记在心上呢,来给大小姐吃过了,这会子睡得香,姑娘要不要看一看?大小姐像您,一双眼睛像极了。” 定柔有气无力的声音:“快......” 无比脆弱的小婴儿,小小脑袋,软软的,巴掌大的一张脸,粉彤彤透见娇嫩的膏凝,皱皱的,小小的鼻子和嘴,完全睁不开眼,何嬷嬷竟能看出肖娘亲了。 何嬷嬷喜滋滋说:“红肉皮儿长大了变成白肉皮儿,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定柔抚摸着女儿睡梦中肉糯糯的小脸蛋儿,泪水掉不停,何嬷嬷忙拿了帕巾擦去:“可不敢哭,最伤眼睛的,明日奴婢回趟慕容府,让四夫人找个妥帖的奶妈来。” 定柔摇摇头:“我自己奶着也行,姆妈,我的奶水什么时候来?” 何嬷嬷道:“姑娘真要自己奶?头胎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