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觉得今夜的风有些冷。 似乎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但速度太快了,仿佛乘风而行,什么也看不真切,风中隐约飘来零碎的话语,好像是叶相那个狗腿子的声音。 分明是晚秋,已经飘起小雪。 以往皇都的雪都下得格外迟,薄薄一层,太阳一照便失去了踪迹。 林夜白如今格外喜欢雪景,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影响这场雪的大小,于是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看守宫门入口的是异族士兵,才抽刀,就被林夜白清理干净。叶相只觉得银光漫漫,什么也看不真切,宫门口的侍卫便扑通倒地,身首分离。 太子殿下很少动武,所有人都知道他体弱多病,活不过双十之年。 谁都不会想到在城破那日,太子殿下第一次用刀杀人,便显露绝世无双的锋芒,从大军中杀出,争得一缕生机。 现在的太子殿下仍然不是一副长寿之相,叶相却再也不会觉得他会病死了。 “放箭!” 林夜白直接用叶相挡箭。 “殿下,不可啊——”叶相嚎叫一声,对面竟然真的停下了。 叶相微松口气,看来阿哲可汗还记得他献城的大功劳。 其实,阿泽可汗已陷入温柔乡,搂着两个柔媚多情的妃子,吃着她们剥的葡萄,喝着她们献上的美酒,美得很。 台下还有一群衣着暴露的美人轻歌曼舞,腰肢纤细动人。 “这些汉人,可真会享受。”现在阿哲可汗坐拥胜利果实,也轮到他享受了。 “陛下,林太子闯进宫里来了。” “那是谁?”阿哲可汗醉眼朦胧,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跳崖的那位亡国太子。” “噢……同样是穷途末路,昔年霸王敢在乌江自刎,这位太子只敢跳崖,论豪迈还是远远不如啊。”阿哲可汗哈哈一笑,想起之前京城里沸沸扬扬的流言,更加高兴,笑问: “他这是要取我狗头来了,带了多少人?现在还剩多少?” “只带了叶相,是否要将他拿下?” “不,放他进宫来,朕要封他为安乐王。”阿哲可汗仰天长笑,胸腔随之发颤,坐在他左右良心上的两个美人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依偎上去,语气缠绵: “陛下,您就不怕那位太子殿下吗?” “黄口小儿罢了,难道他一人能敌得过我满宫草原勇士吗?”阿哲可汗无比豪迈,倒真有雄主之相,当然也仅仅是徒有其形罢了。 “太子殿下只是一个病秧子而已,如何能敌得过草原上威武雄壮的猛士呢?”美人娇嗔一句,很快被阿哲可汗的胡子扎得直躲,笑声清脆如银铃。 “美人说的是,朕要封你为贵妃。” 宫殿内燃着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无烟,还有淡淡的香气,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这里以前是皇帝办公的地方,现在沦为阿哲可汗的温柔乡。 “林太子到了。” 所有人都看向宫门口的人。 不知何时下起大雪,纷纷扬扬,簌簌扑落。 他一身黑袍,银白长发披散,恍若天人。一步步从雪中走来,身后的红墙黄瓦,骤然失去颜色。 手中提着一柄骨刀,鲜血从刀刃滴落。 叶相受了些轻伤,但不影响行走,一瘸一拐的,赔着笑脸。 “你就是林太子?就是你要取朕的项上人头?” “朕就站在这里,你来取。” 阿哲可汗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宫中防守的草原勇士全将弓箭对准林夜白,箭在弦上,只要他动一下,就会瞬间被射成筛子。 林夜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阿哲可汗,仿佛在疑惑什么,又有些不解。 “……”阿哲可汗想说,朕封你为安乐王,赏你一座王府,反正你时日无多,以后就在京城中养老吧。 但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鲜血从脖子上的断口里冲出来,浇淋在血地上。 戴着黄金盘龙玉冠的人头滚落在地,倨傲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神惊愕至极。 谁都知道那是阿哲可汗的脑袋,那一瞬间没人看清刀光,只是觉得一阵清风拂过,阿哲可汗头就没了。 江湖上再高深的刀法也没有这样的效果,惊悚凌厉,宛如鬼神。再放箭为时已晚,有些箭矢仍然对准林夜白,将叶相彻彻底底扎成筛子,有些箭矢已经松松垮垮,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水准。 林夜白毫发无损,像在看一场闹剧。 草原上一代雄主阿哲可汗,在这里匆匆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朕就站在这里,你来取。”阿哲可汗那一句话,反复在宫室中回响。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