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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地毯上被她啪叽出的大泥巴,这哪个下人家的孙女啊,跟小牛犊似的一个劲儿往前冲,可别冲撞了她家姨娘的肚子啊。

    绿莺放下筷子,见她脸色黝黑,穿得也不体面,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猜她应该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人没看住,她饿了偷跑出来的?轻轻一笑,指着圆凳朝她说道:“坐下吃罢,吃完送你去找你娘。”

    那小丫头也不客气,没用旁人帮衬,自个儿撅着屁股扑腾两下便跪在了凳上,挺身随便抓起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吃起来。春巧见状,怕她噎着,连忙为她盛了碗汤,小丫头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净,末了被热气熏出鼻涕,嘶溜嘶溜的。瞅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绣花帕子,春巧寻思还是算了,转身去给她找旧手帕。

    这都不算事儿,小丫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阻碍,不耽误她往嘴里扒饭。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样从鼻下出来进去,进去又出来,伸缩间还沾到了些正被送入口的碧粳米饭上。

    绿莺听着那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伴着嘶溜嘶溜的抽鼻涕声,正有些泛呕时,忽地瞧见这小丫头猛地抬起右臂,横着胳膊往鼻下一撸,那绿答答的一坨便顺着一侧脸颊粘在了袖口上。不仅脸上留下了一块绿洲,放下胳膊时,脸颊和袖口之间连着的那黏答答的丝还被拉得老长。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让人拿来痰盂,就这么朝着地上吐了起来,刚吃的晌午饭都吐了个干净。

    大吐特吐后,她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心里有些不放心,扭头往床外望去,见那小丫头已放下筷子,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坐到了梳妆台前,摸着上头的胭脂和头饰。她忍着腹内潮涌,无力地挥挥手:“秋云啊,问问她是谁家的,将她送回去罢。”

    秋云去送人,半晌才回。进了门,她神色古怪,拉过正摆弄香炉驱着屋里异味的春巧,走到绿莺跟前,主仆三人头挨着头眼对着眼,只听她神秘兮兮道:“姨娘,那小丫头哪是甚么下人家的孩子啊,你们绝对猜不到,那是府里大姑娘的独生女!”

    绿莺微张着口,满脸讶异,紧接着与春巧两个面面相觑,心道这大姑娘冯娴终是来了。

    这个人物,于下人来说,便如石子投水,经不起多大涟漪,老爷不重视她,太太眼里只有大少爷,对着这不尴不尬的大姑娘,不用巴结,不用骇怕,下人当然不在意了。真正将她当洪水猛兽的是王氏刘氏这两个半主半仆的人。这大姑娘绝对是属浆糊的,每回都得在身上粘几两银子带回去,不然就算白回趟娘家。

    头些年王氏刘氏两个虽有伺候冯元的机会,可有冯佟氏从旁压制,好处也没得过多少。头钗倒是有几样能拿出手,可也皆是些金的玉的,连玛瑙的都没有,更别说珊瑚了。衣裳最近这几年也没做过了,换着花样穿也还是从前的箱底子。

    再瞅瞅这屋里,木器、摆件、脂粉,其实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鬟用的强不了多少。如此寒酸了,在冯娴眼里,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能刮一点是一点。

    王氏就不说了,面团性子,谁都能踹两脚的那种。可刘氏不同,冯佟氏要是二踢脚,她就是窜天猴,不招她不惹她,她都能跟你撕掰老半晌,更别说惹到她了,能当面骂你背后咒你一整年都不带重样的。可再是个泼辣性子,在这府里也得守尊卑。千尊万贵的大姑娘从你这小通房头上抽出个簪子、腕子上撸下个镯子,你不服?不服憋着!

    皇帝从子民家借用东西,那叫御用,面上是你吃亏了,可这殊荣上能给你八辈祖宗添光、下能庇佑你几世后人,这千里挑一的机会还人人抢破头呢。可你冯娴算甚么,东西落到你手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将来更是甚么光也借不着。故而,这人若憋得久了总有炸的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此时,见冯娴又一次来到她的寝房,刘氏倒未着急,她可是早有准备,行礼问安,老神在在地将大姑娘迎进门来。

    面对刘氏,冯娴朝她头上光秃秃的大圆髻撇了撇嘴,又梆梆梆拍打了两下空无一物的案格,斜眼撇着她那一身灰衣裳,阴阳怪气哼道:“呦,咱们刘姑娘从此视富贵如浮云啦,这是要m.Zgxx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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